程岩和庄思宜虽说省了进入书院的考核, 但他们都需经由夫子考教来定课舍。
或许是当天阮小南话说太满, 嚣张到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他终究没有考中上舍。而程岩由于想尽快进入山长的视线, 头回没有藏拙, 一篇策文做得极好, 当即被选中成为上舍一员。
而一来书院就能去上舍的学生少之又少,程岩的名字火速响彻书院。
对此, 林昭很为程岩高兴,庄思宜则淡淡地说理应如此, 至于阮小南
程岩一想到阮小南那副羡慕、自卑又幽怨的表情,就感觉牙都快酸倒了。
这日一早, 程岩便要正式入学。
他一进上舍, 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正是曾经冤枉他偷钱的舍友谢林。
当年他不懂谢林的敌意从何而来, 后来跟着庄思宜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又在官场沉浮十余年, 也终于能够剖析对方的心态。
一来,谢林的家境和他一样, 也是农户出身。但谢林比程岩擅于讨好他人, 不说得到同窗几分真心, 至少还攀上了几个能说话的人。当谢林见到比他处境还差的程岩时,心中产生了一种扭曲的优越感, 后来, 优越感又转变为厌恶。
或许是谢林从程岩身上找到了些自己的影子他极力想隐藏的影子。
二来, 谢林十七岁就考中秀才,又接着考上了鹤山书院,可说是少年得意,但此后七年都没能中举。当程岩进入社学时,谢林已经二十有四,他花了三年时间从中舍考入上舍,又在上舍蹉跎四年,心中嫉恨每个比他年轻的学生。
但他不敢对旁人表露,可对程岩就肆无忌惮了。
简而言之,谢林厌恶他,也不过是源于自卑,谢林真正厌恶的其实是自己。
程岩曾经很恨谢林,后来又曾感激对方,因为如果没有谢林的诬陷,他便没机会结识庄思宜。
但到了最后,他连庄思宜都恨上了,却早已不记得谢林。
如今他又见到了曾带给他无限痛苦的人,但程岩已经不觉得痛。
他漠然地扫过对方,又看向讲堂中的其他人大多都没见过,只有三两人颇为眼熟。
但他不认识别人,很多人却知道他。
有学生主动上前与他攀谈,程岩也友善回应,一切都跟前生时不一样。
这不,谢林也来了,还是笑脸相迎的。
“程兄真是天资非凡,书院里很久都没像你这样,刚进来就考中上舍的学生了,不愧为案首”
程岩哪里听不出谢林用心不纯嘴上说着恭维的话,实际很努力在帮他拉仇恨。譬如那些辛辛苦苦才考入上舍的学子,又譬如那些没被上舍选中的案首
若其中有谁心眼儿小,说不定还真对自己有意见了,但谢林莫非不知,话出他口,他才是真正得罪人的那个。
想到自己曾被这种人欺辱得毫无招架之力,程岩感到一阵悲哀。
他当即笑容一收,冷冷看着谢林,当着所有人的面表现出对此人的排斥。
谢林表情微僵,气氛突然陷入尴尬,就在众人不明所以之时,一位夫子走入了讲堂。
很快,上舍开始了今日第一堂课,也是程岩再次回到鹤山书院的第一堂课。
而另一边,庄思宜等人也来到中舍。
若说有人主动向程岩示好,自然是看中他的学识,但此时围着庄思宜的人,大多则是看中他的出身。
当他们得知庄思宜来自南江庄氏,很多人便动了心思。
有那善于钻营之辈来跟庄思宜套近乎,奉承道“庄氏族人有才学者甚多,不说旁的谁,仅是致仕的庄首辅肯随意指点一番,就足够让我辈受益终身了。真没想到,庄兄竟会来书院求学,能结识庄兄,实乃三生有幸。”
庄思宜眸光微冷,“哦莫非你认为堂堂鹤山书院,还不如我庄氏族学还是你认为,山长的才学及不上我曾祖父”
那人一噎,脸色骤然通红,惹来几位跟庄思宜有旧的世家子弟一阵耻笑。
这时,人群中一位青衣男子出言劝道“庄兄,周兄他其实是一片好意,若是言语中有得罪之处,还望庄兄海涵。”
庄思宜循声一看,见说话的人生得眉清目秀,穿着也清爽整洁,不知为何很得他的眼缘。于是,庄思宜便给了几分面子,“我怎会如此计较不知这位师兄贵姓”
青衣男微微一笑,“哪里来的师兄你我都是同窗,我叫陆清颜,你唤我陆兄便好。”
“陆清颜”庄思宜唇角一勾,“阿颜”
陆清颜面上微红,“叫阿颜也行。”
庄思宜多看了他几眼,意味不明地笑笑,转头就见夫子出现在门口
在鹤山书院,不论中舍或者上舍,学生们首要都是学经。
讲堂上,夫子正讲解着春秋的注释,庄思宜难得专心,倒不是夫子讲得有多吸引人,而是他想早点考入上舍,与阿岩一起。
而另一张座位上,阮小南正奋笔疾书,他对自己发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