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程岩又做噩梦了。
这一次他不是在断头台,而是在他位于京城的小宅中。
家里除了仆人就只有他自己,当时他因煽动民众阻挠晋堰水库修建一事已被革职,正赋闲在家查阅水利相关的资料,想向世人证明他没有错。
忽然,外间一阵喧哗。
程岩匆匆出门,就见庄思宜手捧明黄圣旨,带着一帮侍卫闯了进来。
面对圣旨,程岩不得不跪下,跪在他的敌人面前,听着庄思宜冷冷宣读了皇上的旨意。
皇帝措辞严厉痛斥了他一顿,并以“召集百姓滋事生祸”为由,当场将他定罪。
程岩对此并不意外,早有太多迹象表明他已被自己这一派的人放弃,他,就是那些人选出来的替罪羊。
他也不害怕,至少这道旨意只处置了他一人,并未牵连其他。
但程岩还是心有不甘,因此,当庄思宜问他“你怎会变成这样”时,他愤怒回道“我棋差一着,算不过你,落到今天全怪我无能,但我无悔”
“反倒是你,你主持修建晋堰水库,导致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家不成家你难道听不见晋江河畔百姓的痛哭声吗你能睡得安稳吗庄思宜,你又怎会变成这样”
庄思宜铁青着脸,“那又如何,历朝历代要做成大事,必然有人牺牲,莫非你还看不清,晋堰水库罪在当下,功在千秋”
程岩“不。是你功在当下,罪当万古”
庄思宜沉默了很久,最终扯开一抹笑,俯身凑在他耳边道“我真盼着你有万古之寿,看看究竟是你罪还是我罪,可惜,你活不到那天了。”
梦中的程岩并不知道,他一直喃喃说着梦语,庄思宜回屋时,恰好就看见这一幕。
他心里好奇,不知程岩梦到了什么以至眉头紧锁,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于是凑近了些想听清楚,但怎样都听不真切。
庄思宜稍一犹豫,轻声喊道“程岩程兄”
见程岩没反应,他又推了把对方,终于把人给推醒了。
庄思宜正想调笑两句,就见一个拳头抡过来,直接轰在他脸上
程岩走出考场,由于人多,他一时没见着程柱。
突然,身后有人撞了他一下,程岩回头,就看见了那位吴姓青年。
青年挑衅地扬眉,但下一刻,他表情凝固,身体骤然拔高了一截。
程岩“”
只见程柱像抓鸡仔似的将青年提起来,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忙道“爹,算”
“你、你想干嘛”青年不理会程岩的好意,专注送人头,“我爹可是吴举人”
吴举人
附近有几个姓吴的举人
程柱其实多年前见过吴用,但那时吴用还小,他无法把一个小孩子和现在的青年联系在一块儿。
直到吴用不打自招,程柱终于从对方眉眼中找到了一丝熟悉感,新仇旧恨加一块儿,他直接挥出一拳
那拳头快得生风,眼见青年就要悲剧,拳头却停在对方鼻尖一寸前。
“滚”程柱霸气一吼。
吴用感到颈上压迫感消失,人也落了地,他踉跄几步,差点儿摔倒。
“给我等着”他恶狠狠扔下句狠话,惨白着脸狼狈跑走。
程岩只当没听见吴用的马后炮,而是问程柱,“爹,你咋停手了”
程柱“打了他会连累你。”
程岩一怔,默默为他爹竖起大拇指。
程柱还是有点不甘心“就是放了他,有点亏。”
于是神棍程岩再次登场,“爹,我见那人口角干裂,眼白泛黄,七日内必有大灾。”
能被假道士骗买金桂枝的程柱自然深信不疑,神色凝重,敬畏地点点头。
另一边,吴用乘马车回到吴府,一进大门便直冲吴举人院子。
“爹姓程的那小子今日也去考试了”
吴举人和夫人原本正强打精神等儿子回来,一听吴用所言,瞌睡立马飞了,“你说什么程岩他去考试了”
吴用当即把他看到的说了,还不忘告状,“也不知从哪儿来的粗莽大汉,居然还想对我动手,好在后来识趣,没敢造次”
吴举人心火直燃三丈高,吴夫人也怒道“还能是谁,不就程家那群泥腿子老爷,他们程家如此不识抬举,您可要为我儿做主啊”
吴举人眼睛微眯,问吴用“你可知是谁帮程岩作保的”
吴用“还不清楚,但我猜多半是兰阳社学那位举人夫人帮程岩打了招呼。”
兰阳社学莫非是海举人
吴举人倒是不怕他,听说那人性子不好,得罪了不少人,自然比不上他的人缘。
何况海举人年岁已大,举业无望,而自己还有很大希望得中进士。
不论从哪方面来看,自己都更占优势,程岩要是以为靠着海举人就能高枕无忧,那就太天真了
吴举人沉吟片刻,如今想用作保来威胁程岩已没用了,看来想让人服软讨饶,还得另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