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岩,你没事吧”
钱忠宝见程岩面白如纸,整个人都在轻颤,担心地拉了他一把。
程岩慢慢转过脸,眼睛发直地看了会儿钱忠宝,才摇摇头。
钱忠宝仍有些不放心,“可你”
程岩长眉轻蹙,再次摇头。
钱忠宝只当程岩又不耐烦了,也不敢多说,委屈地垂下头。
程岩无心安慰,他满腹心神都在台上那位青年身上庄思宜,他怎么会来兰阳社学
前生,就是此人带着圣旨闯入他家,宣读了他的罪名,将他送入大狱。
他与庄思宜斗了小半生,赔上生前身后名,输得一败涂地。
但他分明是二十岁时去了鹤山书院才认识对方的,庄思宜出身大安首屈一指的世家,怎会来兰阳这么个小地方
就算兰阳社学名气再大,也容不下庄思宜这座大佛啊
程岩心绪震荡,血气上涌,但最终只是低低一叹。
他怎么忘了,如今他身在雷剧中,凡事都不可以常理来推断。
可他记得,雷剧第一集,庄思宜便已在京城,且已有举人功名。也就是说,他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在雷剧剧情发生以前。
而此时庄思宜的心情也很差,任谁被家人发配来乡下都很难高兴,更何况,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事。
想着临走前那些人的嘴脸,他心里就一阵恶心,但面上却始终挂着合宜的笑。
突然,他感觉一道锋利的视线刺向他,庄思宜双眼微眯,不着痕迹地扫视一周,可惜并没有找到视线的主人。
一众学子们虽然都望着他,眼中有好奇、友善、欣赏、甚至嫉妒但不曾让他有芒刺在背之感,和刚刚那道视线截然不同。
难道是错觉想他初来乍到,又有谁会对他抱着如此敌意
庄思宜薄唇轻抿,最终,将目光落在后排一位少年身上。
他并非怀疑少年,毕竟他俩并不认识。事实上,从他刚走进讲堂就看见了对方,因为少年十分出众,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倒不是少年有多俊朗,庄思宜从小见过的美人何止百千,自然不会为外貌所动。而是少年的气质清清朗朗,安安静静,和讲堂里的学生都不一样,很像清贵家族出身的子弟。
海夫子简单介绍了庄思宜一番,便指着程岩身前的座位,“姜平潮家中有事,暂时不来社学了,你便坐他的位置。”
庄思宜点点头,又看了程岩一眼,不急不缓地走过去。
等庄思宜坐下,程岩放在膝上的手死死掐住,半晌才若无其事地翻开书卷。
兰阳社学的教授内容主要是四书和五经,盖因科举命题试士只在其中选题。
至于小学、千字文之类,兰阳社学是不教的,因为社学里的儒生都不是毫无基础。
但想举业上有所建树,只读四书五经也是不够的,类似诸子百家、律法史书等等,学生们一样得背,从他们启蒙开始到考中进士,就必须一直埋首书海,与书作伴。
海夫子苍老的声音回荡在讲堂,程岩看似听得专注,但却根本静不下心。
毕竟前生宿敌就坐在他前头,两人当年斗得势同水火,他心里的怨气又岂是重生就能消退的
而他如此恼恨的一个人,在他死后,竟将摇摇欲坠的大安国变得那般强盛,实现了他最初的抱负。
程岩心情很复杂,更多的是自我怀疑,若庄思宜是对的,难道他真的错了
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源于忠君爱民,为何无人理解还被后人视为“奸”
说来也是好笑,他前生到死也不过一个四品官,之所以声名狼藉,被后人指指点点,还是沾了庄思宜的光呢,若不是
想到这里,身前的人突然转过头来,对着他笑了笑。
程岩抑制住狠狠皱眉的冲动,默默垂下眼。
直到头顶的视线消失,他才暗自舒了口气。
一上午,程岩都在走神中度过。
等到海夫子离开讲堂,学子们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
身旁的钱忠宝低声道“阿岩,去食堂吗”
程岩点点头,收好书卷,和钱忠宝一块儿离开。
大多社学是没有食堂的,但兰阳社学作为社学中不差钱的清流,建个食堂实属寻常。
程岩记得,食堂中的伙夫就有三位之多,做菜的手艺不比酒楼里的大厨差,每日菜品不但丰富,而且还便宜。
尽管如此,一些学生还是消费不起,他们要么自带干粮,要么准备好食材拿给伙夫处理,只用交一点儿柴火费。
程岩自认很穷,当然舍不得花钱吃食堂,但早上他忘记将干粮带来,只能奢侈一把。
一进食堂,钱忠宝就兴冲冲道“阿岩,你今天想吃啥我去买。”
程岩“我就喝点儿白粥。”
钱忠宝“那咋行午课会饿的,还是你身体不适”
程岩坦然道“最近比较拮据。”
钱忠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