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把自己当个闲人了,天一热就带着满府人去园子里避暑,自己住着九州清晏,还不忘辟出一块地来种上,采花酿酒、取水煎茶、抚琴吟诗,颇有些闲云野鹤姿态。
宋知欢早几年便择了一处临水僻静院子做居所,当年提笔挥墨书了“问心”二字做匾额,雍亲王听后,又赐了“衢临堂”为院名。
这几年时常住着,有柔成打理,也愈发和宋知欢心意。
敏仪居所里,
徽音扶着婢子手一路入内,却见内室并无敏仪身影,只彩环在脚踏上坐着,身前设一藤屉小杌,摆着各色零散丝线。
见徽音过来,彩环忙起身请安,徽音问“额娘呢”
彩环笑道“去衢临堂看宋主儿了,世子福晋且去那边寻吧。”
徽音慢慢点了点头,又含笑问“姑娘怎么没出去玩玩”
彩环摇摇头,“这屋子里离不得人。”
“果然额娘倚重你是有道理。”徽音抿唇一笑,“月芝和我说你络子打最好,我可否烦你为我打两条络子”
彩环忙道“不敢说烦,世子福晋且说要什么颜色、花样子,奴婢给您打就是了。”
“如此,要石青攒心梅花一根儿,藕粉福寿如意一根儿,也不着急,姐姐慢慢打,少说一两个月才用呢。”徽音温声笑道。
彩环应了一声,徽音又与她闲话两句,方才转身往衢临堂去了。
衢临堂前庭院上,宋知欢和敏仪坐在藤椅上看着宁馨教导修婉与弘皓抚琴,忽地,宋知欢开口感叹道“修婉抚琴样子让我想起了当年我自己我妈性子,平日里对我虽是温柔,这样事情上却也很严厉,但凡教导我抚琴,定然是如现在宁馨一样神情肃穆。一人一方琴案,一个音不准便千遍百遍地练,决不许于琴上有半分疏漏。”
敏仪听了一笑,道“我当年倒没正经学过这个,我额娘弓马娴熟,于琴棋书画却不通,虽请了老师来教导我,到底我也没这根儿筋,只练了两日,音尚且没认全,手指头先破了。我习射艺时腿磨破了,我阿玛额娘半声没吭,还鼓励我要学会持之以恒,习琴破了手指,额娘便仿佛天塌下来一般,再不许我碰琴了。”
闻此众人皆笑,修婉住了琴,将手抬到目前细看,起身将一双手摆在宋知欢眼前,如一个绝世小可怜一般哀声控诉“额娘您看看您看看”
“别唤你额娘”宁馨神情冷肃,分毫不为所动“你额娘如你这般年纪,已经能够独立作曲了,你呢今日不把这一支春江花月夜抚足,你就把曲谱抄写百遍”
正这时,徽音从外进来,先含笑一欠身,道“额娘、阿娘、武额娘。”
敏仪端坐受了,宋知欢侧身让了半礼,宁馨起身回礼,两个小起身行礼道“大嫂嫂。”
“这是做什么呢怎么三妹妹小脸儿皱巴巴”徽音在宋知欢示意下落了座,笑吟吟看向修婉,打趣着问道。
修婉叹了一声,摇头晃脑,“旧事不提也罢。”
说着,又站起来蹬蹬蹬走到徽音身边,扯着徽音袖子眨巴着大眼睛看向宁馨,讨好地问道“师傅大嫂嫂都来了,这天儿又凉快起来了,咱们就别抚琴了,好不好”
宁馨语气冷淡,“剑术课每隔一天一次,琴艺亦是,两者交错着,锻炼体魄、陶冶心性共同进行,你今日若是逃了琴艺课,便坏了规则次序,明日剑术课也要停,长此以往,何来秩序”
修婉便要辩驳,“世间本无秩序,秩序都是人订,又怎么不能改了呢”
宁馨一拧眉,宋知欢忙过去拉架“好了,不就是春江花月夜嘛,回头我教她练下来。”宋知欢笑道“天儿凉爽些了,咱们去后头跑马怎样我也有许久未曾见过阿宁你舞剑身姿了。”
宁馨余怒未消,看向来拉架宋知欢,口吻微愠,“修婉性子,说是四大皆空,实则处处执念佛经不能改她性情,时常如此,天生佛心也不能渡她”
“琉璃心、清净骨,这本是修婉她自己该磨砺,阿宁你何必为她如此着急呢”宋知欢笑着拉着宁馨往外,口中振振有词。
只见她一面在身后给众人打手势,一面轻哄着宁馨道“稍后欢姐抚琴一曲,阿宁舞剑如何”
“少年轻狂态又修佛法,当真矛盾”宁馨一甩袖,宋知欢却笑道“正该你们两个换一下呢,老子讲究无为而治,到了你这儿就是规矩法度处处重要,当真矛盾。”
“歪理邪说”宁馨拧眉,“世间若无法度,安有如今”
“好好好,我知道了。只是少年轻狂本是平常,苏轼还能老夫聊发少年狂呢,更别提咱们修婉本就是该年少轻狂年纪。随心而动,道法自然。弘皓性子就太闷了些。”
宁馨又道“若处处轻狂,真有一日,修婉要效仿那些她崇拜魏晋名士去人坟前潇洒,你又当如何”
“我不如何。”宋知欢毫不在意,“这世间法度束缚颇多,若修婉真如此做,只能说她是被这世道不公所逼为她生母,纵然我不喜如此轻狂举动,也绝不会站在世人这边攻讦她。但修婉纵然性情骄纵桀骜些,却也有一颗人善和合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