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砰砰
寇冬低着头,眼前忽然出现了更大的光亮。拐子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眼前,猛然拿开他面前的遮挡。
他抬起头时,正好对上对方满怀恶意的、因为激动甚至显得有些狰狞的笑。
“找到了。”
他咧着嘴,愉悦地笑起来,铁钳子一样的手牢牢抓住他的头发,毫不留情将他往外拖。
“小老鼠还是最漂亮的那个。”
寇冬的心怦怦狂跳,使劲儿挣扎。在拐子狞笑着将他拖出去时,他忽然说“你不怕马戏团里的那个人生气吗”
这句话,让正提着他的拐子愣了愣。随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重新打量寇冬。
他自然知道少年将三人留在了马戏团里头的事。其中有一个,说是格外特殊,那人一定要。
但
若是寻常,拐子说不定就松了手。但他如今拎着这孩子,心里头的阴暗想法一个接着一个向上冒,丝毫不想让步。
凭什么
这么好的货色凭什么是他让
“那又怎样”他冷笑道,“你以为,傍上了他就算是有了护身符就算他来,那也是之后的事了。他还能现在来救你不成”
他手上力气加大,寇冬吃痛,不禁咬紧了牙。叶言之也有些心急,偏偏这会儿他的力量被压制住,只巴掌大一个,什么也做不得,只能在孩童耳边焦急道“马上就来了,你再忍一下”
“马上就来了”
他有些恨自己这个状态。分明有心,却又什么都做不得,竟然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看着。
寇冬忍着疼,手呼噜了把他家崽的毛,低声说“没事。”
他知道,凭借nc对自己的执念,人是一定会来的。
拐子听见了“没事”两字,只当他是死鸭子嘴硬,嘴角笑意更大。
“你还抱着希望”他阴惨惨道。
“那可是这地方最没用的东西了。”
话音未落,院子大门口却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有其他拐子急匆匆跑过来,道“干什么呢”
他咽了口唾沫,神情难掩慌张,磕磕巴巴说“上门了”
正提着寇冬的拐子手一顿。
“什么上门了”
“还能是什么”说话的人跺着脚,“那灾星灾星上门了。”
说到灾星两字,他还有些打寒颤。
他们从来没在这事儿上栽过跟头
唯一一回,就是栽那人身上了。
那孩子
他甚至不觉得对方是个孩子。
他还记得灾星发狂的模样。那时候分明已经断了腿,残了身子,只能吃力地用两个胳膊肘把血淋淋的身子撑起来,可眉眼里头,居然还是一派狼一样的狠意。
他一只手还死死拽着那孩子残破的衣角。但一直护着的尸体不在他怀里了,拐子头头把那孩子夺了去,踩在脚底下。
满地飞血。
没了双腿的少年跌倒在血泊里,猛然张开嘴,发出了一声已然听不出来是人的哀嚎。
“我不会放过你们,”他阴森森说,目光扫过院子里的人,“我不会放过你们所有人”
有孩子被他的眼神吓到,张开嘴哭了起来。天色惨淡,他的眼睛里头淌着血,一字一句道“我要是化了鬼生,要啖你们的肉死,要喝你们的血”
拐子们被这恶毒的诅咒惊着,竟然生出几分畏惧来,忙举起手中棍棒一顿乱打,直打的血肉横飞,不教他说下去。不知是谁抓了一把泥土,系数塞进他嘴里,令他不得发声。
但他不知是怎样的气性,沙哑着嗓子,仍然是将最后一句嘶喊了出来。
“我要你们日日夜夜,生生世世都沦为任人宰割的畜生”
那一幕,拐子至今仍然记得,在之后午夜梦回,都是那一幕。
这几乎成了他的梦魇。闭上眼,便是那灾星要来索命了。
他回来了。
他一定会报这仇,让他们给当年那孩子偿命
好在拐子们终究留了底牌,有所顾忌的灾星始终不曾对他们动手。只是他每每闻听这人,仍是禁不住心头剧颤,前所未有地生出畏惧。
“灾星来了灾星来了”
这话简直像是句魔咒,人群四散开来,彼此推攘着,急匆匆给让出了一条道。向道路尽头望去,院门大开,有车轮声辘辘响起。少年坐于木轮椅上,于众拐子又惊又惧的目光里,摇动着轮椅缓缓上前。
他的面容并没变。只是如今,上头没了血和灰,仍然浓烈的让人心颤。
轮椅向后院缓缓驶来,原本提着寇冬的拐子猛然松了手,竟也有些喘不上气。
他没敢去看少年,只是脚步踉跄,向后退了一步。
少年却连余光也不曾给他一个。在众人目光里,他掏出了一块素色帕子,擦了擦手,随即方朝方才跌倒在地上的寇冬伸出一只手去。
“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