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也读懂了他的心思,轻声道“她应该活不过今晚。”
肖玉,已经彻底被马戏团盯上了。
接下来,马戏团打开大门,开始做生意。刚刚看过了精彩戏份的众人不少都掏出了钱,一个接着一个往里进,门口有人喜气洋洋招呼,不断躬身施礼,将宾客往里引,隐约可闻热闹丝竹之声若是不知里头展览的究竟是何物,这一幕就像是任何一个寻常店铺,不过是宾客云集而已。
寇冬三人没有再看,他们如今是乞儿,也进不得马戏团,转身朝来时方向走去。
只是方才那一幕,让三人心头都生出了疑窦。
“说不通。”宋泓低声道,“要是马戏团能赚这么多钱,他怎么还会让我们来乞讨”
比起方才所见那大大小小的银钱雨,他们这几十人能从街上要到的钱,真是寥寥。他也不明白,既然已经做了这样的生计,又何必扯着乞丐的这一摊不放。
总不能是突然间良心发现、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阿雪摇了摇头,说“你不能把他们想的太好。这一点不难解释。他们既然不去做,一定是因为这么做太难。”
宋泓“什么意思”
“意思是,成功做出那样的展览品太难,”小姑娘声音淡淡的,“你看那房间里头的孩子那么怕,就应该知道,他们怕的不仅仅是被做成怪物。”
她一语点破了重点。
“他们应该还怕死。”
宋泓一愣,进而也恍然。看早上的架势,显然那里头被逼着抽木人的孩子并不少,每回有人进了马戏团,拐子都会从这个地方拐来一些新的,带着流窜到下一个地方继续行乞、开马戏团常年累月下来,马戏团应当人数众多才是。
可早上看时,也不过只有七八个从马戏团出来的在院子里,恐怕也只有那七八个。
那剩下的人
他有些不寒而栗。
“剩下的人,都是边角料,”小姑娘说,“这样的成品概率,恐怕很低。”
寇冬看了一眼她,发现小姑娘格外能挖出人心里头的恶来。
叶言之坐在他肩上,居然也少见的赞同,“她很聪明。”
即便不明白其中缘由,只凭借着直觉,居然也能猜出大概。
他趴在寇冬耳旁,将这一段简单讲了讲,“袁枚子不语中有唱歌犬,说需先用药烂其身上皮使尽脱,次用狗毛烧灰和药敷之,内服以药,使疮平复,则体生犬毛而尾出,俨然犬也。此法十不得一活杀小儿无限,乃成此犬。”
寇冬抿紧了嘴,只觉着恶心。几分钟后,他仔细将这段话一想,又觉得不对。
他压低声音,轻声问“按这个法子来,不是得十天半个月”
小人道“对。”
寇冬猛然住了脚,只觉得心里头一阵阵往上冒寒意,“可他早上才刚被带走。”
这有两种可能。一是副本为了加快游戏进度,也为了给他们一个血淋淋的例子放在前头,所以缩短了每一个展览品制作的时间;另一种可能,就是这马戏团里的人
根本就不是人。
他又想起那双于他面前慢慢拉扯成为竖瞳的棕黄色眼睛。
改造只能改变毛皮,却不能将人的眼睛也改变。
除非那根本不是改变,而是
寇冬涌起了一种强烈的直觉,他忽然掉转头,道“我再回去看一眼。”
宋泓莫名其妙,还问“怎么了我们跟你一起去”
寇冬匆匆摆摆手,说“只看一眼”,便急忙忙又跑了回去。他跑到马戏团门口时,门前聚集的人已经进的差不多了,只有三两个没钱的还在探头探脑,想往里头进,却又被门卫重重拦在了外头,只得悻悻然撒手。刚刚的美人蛇与大头娃娃都不见了踪影,寇冬猛然刹住脚步,平复了下呼吸。
门几乎要被关上了。他手中不够十五个银元,也不可能进得去。
他心头考虑着要不要丢个节操,跟这门卫用这张脸卖个萌撒个娇。
就是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正在思忖,门里却忽然探出了一只绵软细长的手。
有多细
寇冬从没见过那样的手,好像根本没有肉,只有薄薄的一层皮它勉强架在那嶙峋的骨架上,几乎都能看到凸出的骨节,一节接着一节,长的像是筷子。
那只苍白的手搭出来,缓缓扣在朱红的门板上。旋即,从那门缝里,探出了一只眼。
棕黑色的、寻常人的眼。
寇冬一抬头便与他对视了。那双眼睛定定地从门后打量他,又眨了眨,问“你也是来看表演的么”
那声音像是很不习惯说话,言语总如同在嘟囔,含着微微的鼻音。
寇冬摇了摇头,将自己空空的口袋翻给对方看。
“我没钱。”
棕黑色的眼睛上下扫视着他,换了种方法,问“你也想来看表演”
门缝里慢慢出现了更多。那只手朝着寇冬摊开,里头的人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