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冬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死死闭着眼, 感觉到冰冷滑腻的蛇皮从他身上不轻不重地掠过那一片片鳞片圆滑细密,蹭过他时又像是轻轻竖起来了些, 边缘一点点磨蹭过他的衣物, 刮着单薄的衣服料子。
那目光在凝视着他, 仿佛一把将他按进了冷浸浸的水里。美人蛇没有手臂,只露出来一小节赤着的肩膀, 上头是属于人的、长发且俊秀的头颅。他摆弄着长长的尾巴,冲着身下孩童的脸上吐出一口气。
那气息也像是腥的, 寇冬得强忍着才能不起鸡皮疙瘩。偏偏他这反应像是让黄金蟒觉着有趣, 又冲着他的耳廓不怀好意缓缓呼了口气。
寇冬“”
他旁的地方不敏感,唯独耳朵,轻轻细细往里头吹一口, 基本上等于直接要了他的命。这会儿一被吹,整个人简直像是雨里头无根可依的浮萍一样, 眼看着就要开始打寒颤左摇右晃。
叶言之倒是有理智的, 死死捂住他的耳朵,提醒“不能动”
现在看来, 睡着与醒着便是这一晚最为重要的判别条件。寇冬要是被nc发现了实际上没有睡, 结局恐怕会被即将做成人狗的小胖子更惨。
“”
寇冬咬紧牙, 艰难地和自己的反应做斗争,心里头绝望的一批。
他也不想动, 可这也得能做到才行啊
也不知道这条蛇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贼精, 瞄准了他耳朵。寇冬身体绷得紧紧的, 一松下来几乎都能拧成麻花。
这不行。
叶言之当机立断,立刻道“想点伤心的事”
寇冬更绝望了。
这会儿要是能张开嘴,他都要冲着自己家崽喊了没有啊
哪儿来的什么伤心的事
叶言之咬着牙,索性拼了。
“你就想,”他幽幽道,“你想我长大之后不孝顺你,一天到晚欺负你”
而且还要在床上让你喊爸爸。
这一句在嘴边转了个圈,没往外头说。
寇冬在脑子里想了想那个画面,登时就痒不起来了。不仅不痒,他甚至还有点生气这是怎么说的,他辛辛苦苦养大的崽凭什么就不孝顺他了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这是怎么说的他对养孩子还是有点信心的,难道说是有哪个不懂事的拐跑了他崽子还在里头暗自挑唆
寇冬好气啊
越想越气,甚至都在脑子里编出了一部豪门狗血剧。而且主角还不是他,他只是那个妄图棒打鸳鸯的爸正儿八经的反派
寇冬更气了。
他这么一气,倒把黄金蟒的动作忘了个一干二净,独自气纠纠在脑子里盘旋着别的。黄金蟒在这房间之中逗留了好一会儿,本以为他很快就能投降,没想到却越战越勇,俨然有种打持久战的架势,
这就让美人蛇不高兴了。
他在原地盘旋了会儿,眼睛直直盯着寇冬,注视着他每一次细小的颤动。
可寇冬偏偏不睁眼,着实让人无可奈何。
片刻后,门口再次响起了唢呐声,近在咫尺,倒像是在催促。美人蛇心不甘情不愿,半天才掉转过头,向着房门游动而去。
屋内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两人没有立刻起身,怕的是nc再杀一个回马枪。直到天色已明,从门缝里透出熹微的光来,房中剩余人才陆陆续续有了反应,不再是睡的万事不知的样子。
与晨光一同到来的是昨天的男人。他粗暴地一把推开门,手里头搅着一个铜盆,里头是稀的只能看见几粒米的粥。
“该起了”他的筷子在铜盆边上当当当敲了几下,粗声粗气道,“你们要睡到什么时候”
这话简直像是一声号令,屋里的孩子瞬间都睁开了眼。哪怕是才三四岁、犹且迷迷糊糊的,也拼命用手揉着自己的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这场景终于让男人满意了些。他将那盆丢给他们,由着他们去抢,自己站在门口从一个大袋子里头往外掏破碗。约莫掏了十四五个,都被他放在了地上。
不用他说,孩童们自动将碗捏在了手里,怯生生地望着他。
”老规矩,懂吗”男人说,晃了晃手里的袋子,“别打什么乱七八糟的主意,要是被逮着了,你们就回来抽木人。明白了”
屋子里头没人敢反驳。只有一个看起来年龄稍微大一点的男孩小声道“柳叔,我们今天得拿回来多少”
被称作柳叔的男人一撇嘴。
“能拿回来多少”他嗤笑一声,“这也用我教你能要多少就是多少,你要是能耐,赚片金叶子回来都行我们好歹也养了你们几年了,到时候要是连本钱都收不回来,你们就通通给我去抽木人”
“咱的马戏团可是赚钱的很呐。”
最后这句不怀好意的话,让在场孩子都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
他们蜂拥上前,一人拿起一个破碗。寇冬和宋泓两人夹在人群中间,倒也不显眼,各自也握了一个碗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