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们却要东躲西藏、抛家弃业
要是他们也能像神明一样永生就好了。
要是他们也能永生
最开始,只是一个人这样想。
后来,越来越多的人有了相同的念头。他们曾经向神祈求过许多,他们要了健康、要了爱情、要了子嗣、要了富贵
他们如今安居乐业,在这土地上娶妻生子,并无别的祈求。
那他们,为什么不可以向神明祈求永生
他们也想成为神那样强大的人。
叶言之听到这里,发出了一声毫不留情的嗤笑。秦僮也苦笑起来,摇着头,喃喃道“现在想想,那时真是疯了。”
那陷落的一幕激起了人心深处的求生欲,他们甚至抛却了理智,疯狂地向神祈求赐予他们永生。
神当然无法给予。事实上,他自己也并非是不坏不死之身。
但愤怒的百姓不听他的解释。他们向神索要了这么多年,从来不曾听到过拒绝如今这一句拒绝,他们也绝不能接受。
群情激奋之下,百姓推倒了神像,泯灭了信仰。对死亡的恐惧被全然发泄在神像上,他们拳打脚踢,在回过神来时,神像已然被砍为了碎片。
那时村民以为,只需要再将神像铸好,便无事了。
毕竟他们只是一时愤恨,他们还需要神来保佑一方平安。
“可是没有。”秦僮说,“他回不来了无论我们铸了多少神像,怎么跪他、求他,他都没有再回来。”
“山海村没了神明庇佑,很快便开始走下坡路。原来那么多人的村子,后来就剩下了一百多个。”
“之后,”秦僮的声线猛地紧绷起来,“他就出现了。”
寇冬知道,这个他,说的是如今被供奉在神庙里的邪神。
“他说,他有办法帮助我们永生。”秦僮的牙齿打起颤,咬的咯吱咯吱作响,费劲儿地将每个字从嘴里吐出来,“我们信了。”
在原本存在的神消失之后,百姓才懂得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们无处再去祈求,也无人保佑他们平安,没了福运,每家每户都是霉运当头,土地荒芜,粮食收成一年不如一年。
山海村太需要一个新神明了。
“我们帮他打了神像,”秦僮哆嗦的更厉害了,像是想起了当时的画面,“在神像铸成的那一天,他,他”
他猛然咬了下自己的舌头,终于艰涩地将那句话吐出来,“他虐杀了全村人。”
新的神明屠了村。
后面的剧情,寇冬已经悉数知晓。新神明所谓的永生方法,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成为了鬼的村民不得不进入他的游戏,在游戏中成功吃掉人的鬼才能再度化为村民。重新化为村民后,他们的确无法活,也无法死,在这一点上,邪神并没有欺骗他们。
“这叫什么永生”秦僮把脸猛然埋进手里,从头到脚都在抖,“这叫什么永生我记得清清楚楚,我记得我是怎么吃人的我做梦都是他来找我。”
“我的孩子,他才多大从那场游戏里出来时说了整整一年的他害怕他永远都长不大了。他还吃了人,他之后要怎么活我又要怎么和他说”
“不能活了。”
“这样,还不如死了。”
可他们连死也不能,日渐一日地在这里苟且着生存,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能被称为什么。
寇冬沉默半晌,问“所以,你们不会和外乡人搭话”
“对。”秦僮痛苦地大力揉着自己的脸,“也是因为,神明不允许我们和他们说话。”
那些傩面里,不知哪一个,便是这村中人的血脉至亲。
如今那些血脉至亲,全都是青面獠牙的鬼。必须在这里吃掉无辜的外乡人,才能重新回到他们身边。
这事既荒诞又残忍,秦僮至今想来,仍觉得这像是一场噩梦。
好像一觉醒来,他们还能在神庙中看到端坐于上、执花轻笑的神。
他将头彻底垂了下去。
寇冬想了想,问了他一个问题。
“除了神庙,你们村中还有没有人点了檀香”
秦僮摇摇头,低声道“那是专供他使用的。我们都怕他。”
自然不会有人在家中用檀香。
寇冬的神情像是若有所思,几分钟后才道“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秦僮苦笑,“你已经都知道了。”
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是这些,”寇冬道,“在旧神还在的时候,你们有没有人见过新神”
这个问题,让叶言之也把抱着的手臂放了下去,牢牢盯着秦僮的眼睛。
秦僮有些出神。他缓慢地搜索着自己的回忆,迟疑了会儿,终于摇了摇头。
“不。”
他回答。
“我们从未见过。”
从秦僮的家里出去后,寇冬出了一会儿神。
叶言之说“这其实是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