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靖北上灵州剿匪的事定下来, 永王大为气恼。
他虽借徐德明的手在灵州搅弄风云,却没法事事亲至, 只派了身边信重的人前往指点,顺道盯着那边动静。先前接到徐德明投匪的消息时, 永王便觉得不对劲,命人递信过去查问, 谁知那边却杳无音信竟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失踪了
这之后, 徐德明的行事便渐渐脱离了永王的掌控。
按永王的意思, 徐德明这罪名虽不轻, 若老实认罪, 至少能保住性命。回头等他稳住大局, 便能设法开脱, 而如今最要紧的, 便是将此事化小, 别往景明帝的肺管子上戳。谁知徐德明那般不识大体, 非但不老实安分,竟在投匪后连着叫朝廷吃了许多败仗
如今景明帝盛怒,太子趁机撺掇拨火, 不管徐德明是胜是败,景明帝必会追究到底。
届时, 他和萧相恐怕都要受牵累。
脏水沾到身上, 还叫人看出形迹, 这一仗就算徐德明大获全胜, 对永王也没半点好处。
永王召了长史到跟前, 商议掂量过后,便命人亲自奔赴灵州,劝降徐德明并许以重金。
徐德明那边听了,心中便自不悦起来。不过对方毕竟是永王的人,他也不想轻易得罪,便含笑应了,回到住处,却将亲信蔡振叫到了跟前这蔡振便是先前劝他投匪之人,如今两人同在匪窝,性命荣辱牵系,徐德明对他自是格外信任。
蔡振听罢,不出所料,冷笑了声。
“将军觉得,永王这话能信几分”他瞧着徐德明,丝毫不掩饰神情里的鄙夷,“若永王当真有办法保住将军,朝堂之上,凭借他的本事,难道还拦不住那剿匪的梁靖将军远在灵州,或许不知道,他身边有位侧妃,出自武安侯府,便是那梁靖的堂姐。且他身后有萧相和两位贵妃相助,若真想救将军,也不过几句话的事。”
这话正中徐德明心坎,不由叹气道“但他却没拦住”
“依我看,不是没拦住,而是不想拦。”
“不想拦”
“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道理,将军可听说过吗”蔡振一双小眼睛里精光奕奕,“先前永王器重将军,无非是将军对他在灵州图谋的事有助益。若事情办成,将军自然是功臣。可如今将军若认了罪,回头不慎招出实情,永王他逃得出去说是劝降,其实是劝将军去送死。属下敢保证,将军一旦舍了这套战甲,还没出灵州,便能被他灭口”
这番话危言耸听,徐德明面色微变。
细想之下,这话似乎也很有道理。
他徐德明什么身份不过是永王的一枚棋子。有用时冲锋陷阵,若成了累赘,自然须丢弃,免得说出不该说的话,连累了正主。
可他怎能坐以待毙
徐德明两只铁拳紧握,抬眼看着蔡振,“你也觉得不能信”
蔡振徐徐摇头,“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将军与他永王想的是撇清自己,将军如今最要紧的却是保住性命。若老实认了罪,永王许诺的重金还没到手,命却丢了。倒不如放手一搏,凭着本事站稳脚跟,到时候,情势则又不同了。”
徐德明深以为然,“有道理。与其指望他信守承诺,倒不如靠自己。”
蔡振便笑了笑,“其实将军也无须忧虑。那梁靖的底细我打听过,虽说立过军功,却也只二十岁而已,若不是有武安侯府做依靠,未必能有那点虚名。将军既决意绝境求生,不如听我一句劝,趁他没来,占下灵州城到时候以逸待劳,他能调的兵马有限,耗不过将军。”
“而朝廷显然不想耗太久。”
“将军英明看来我那日说的事,将军也是听进去了。”
徐德明自颔首道“前车之鉴,后事之师。要挟朝廷换取官职,旁人做得,我徐德明就做不得就这样办李辅那老头病,韩林又没本事服众,灵州那边我来安排。”
事情商议定了,便分头去办。
灵州城内,韩林得知这消息,暗自松了口气。
虽说先前剿匪时他没出全力,但几回交锋过后,他也看得出来,徐德明这人虽已投了山匪,留在灵州城的内应却也不少。如今灵州局势稍乱,这些人散如细砂,防不胜防,若是留在身边,谁也不知道他们何时叛变,背后捅上一刀。
梁靖才过弱冠之年,他也并非用兵奇才,若带了良莠不齐的队伍剿匪,未必能胜。
且灵州的匪首们散布各处,本就是官府的心腹大患,先前数次剿匪,对方若不敌时便四散逃窜,待风声过去又聚到一处,着实叫人头疼。若徐德明果真能将这些人拉拢到一处,何不顺水推舟,瓮中捉鳖
韩林思量定了,便如寻常般吩咐布防巡查的事,不露半点异常。
到得晚间,外面果然有了动静,韩林当即披挂齐全,带人登上城墙。
城墙之下,星月黯淡无光,连绵的人马在暗夜里冲杀过来,黑压压地混成一片。山匪性野,虽不及军中齐整,那震天的吼声传来,仍旧颇有气势。
韩林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