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瞬息万变,稍加斟酌后,玉嬛面不改色地屈膝为礼。
“殿下秉公行事,民女深为感激。只是我跟秦姑娘虽有旧怨,说来惭愧,也只几句口角而已,除了宴席上碰见,私下全无往来。她被绑的事,民女也是今日才听到,旁的并不知情。”
永王“哦”了一声,道“那就好。”
轻描淡写的,仿佛这事无关紧要。
这般轻飘飘揭过,玉嬛愈发疑惑,不知他特地召见是想做什么,只能恭敬垂手站着。
永王遂取了那杯茶递过来,“本王不过随口问问,不必多想。来,尝尝南边的贡茶。”
他虽出身贵重,不摆王爷架子的时候,举止间却有亲和的味道。
玉嬛双手接了,轻轻抿了一口,低声道“好茶。”
永王眼底浮起笑意,目光从脸颊挪到脖颈,最后落在她颈间红线。随口又问道“听闻谢姑娘爱随令尊游山玩水,这魏州城外的景致,怕是很熟吧”见玉嬛懵然点头,便道“本王有意过些天”
说到一半,却忽然顿住。
隔着敞开的窗扇拿余光瞥出去,远处有人正往这边走来,是锦衣玉带的梁靖。
这风景煞得实在糟心
永王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他固然器重武安侯府,对跟太子相交甚密的梁靖却有点隔阂。
玉嬛身份特殊,他单独召见招揽,只能是见色起意的姿态,见梁靖远远望向这边,便随手在玉嬛发间碰了碰,道“姑娘来得急,头上落了东西都不知道。”
这举止委实过于亲密,玉嬛下意识退了半步,随即屈膝。
“民女不知殿下为何召见,匆匆赶来,若有失仪之处,还望殿下见谅。”
“不必拘束,本王与谢伯爷也算熟人了。”见外面梁靖越走越近,永王只好先放她走。
玉嬛虽觉永王生得好看,但两回见面,永王那过于亲近关怀的举止却总叫人心里不踏实,巴不得他放人,当即拜谢告退。
出了抱厦没走几步,迎面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剑眉修目,深邃湛然,瘦削的轮廓带出几分清冷,宽肩劲腰英姿勃发,身上一袭茶色锦衣质地绝佳,头顶上乌金冠束发,更见精神抖擞,不是曾客居府里养伤的晏平是谁
这相逢完全在意料之外,玉嬛愕然之下,脚步微顿。
对面的梁靖也面露诧异。
他知道今日玉嬛会来赴宴,不过男女宾客隔湖而坐,原本不会碰见,谁知她竟会从永王歇息的抱厦出来那么方才被永王亲昵抚摸发髻的人,也就是她
梁靖的目光不由在她身上凝了一瞬。
盛夏时节天光明亮,她为这寿宴特地打扮过,衣衫襦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窈窕身段,精致刺绣的一支海棠缠在腰间,半臂之外披了件薄纱,罩住里头娇艳的海棠红,婉转内蕴。满头青丝挽起,珠钗垂在耳畔柔润生光,堆纱宫花嵌在发间,更添轻盈。
比起在府里时的娇憨率性,她这会儿眉目收敛,反而有婉转内秀之姿。
一瞬间,有种酸溜溜的感觉涌上心头。
梁靖下意识地想,难不成她又被永王那副皮囊给迷惑了
前世一面之缘,她铁了心留在永王身边,婉言谢绝他的好意,那样短暂的会面,当然摸不清彼此心性。这回他抢先打乱永王的图谋,在谢府跟她相处月余,融洽和睦,算是看到了她七分性情。结果短短几日没见,她就又到了永王跟前
这傻姑娘,知不知道里头那人是条藏着信子的毒蛇
梁靖心里大不是滋味。
然而众目睽睽,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回魏州没两天,理应不认识谢家姑娘。遂只将清冷的目光瞥了玉嬛一眼,眉峰微挑,不待她开口便目不斜视地走过,脚步半点都没缓,衣袖都似带着风。
玉嬛檀口微张,愣在当场。
他竟然装不认识迎面撞见,彼此容貌都看得清楚,他竟装不认识
她好心救下的,竟是这么一条白眼狼
走出抱厦老远,玉嬛心里仍觉得愤愤不平。
她不是没揣测过梁靖的身份,那样出众的身手和缜密心思,既然掺和进太子和永王的恩怨,身份必然不会太低。是以他乍然出现在梁府,她诧异过后,也算是能想通,结果他竟然装不认识
她好心照顾那么久,送了那么些美食,他居然这般待她
一想到刚才目不斜视的擦肩而过,玉嬛就觉得气愤,鼓嘟着嘴,狠狠踢开路旁石子。
石子滚了一段便被人踩住,梁章拦路纨绔似的,双手叉在腰间,笑眯眯看她。
“谢玉嬛”梁章又将那枚石子踢回来,“巧啊,又碰见了。”
她是来他府上赴宴的,能不巧吗
玉嬛暗自腹诽,却还是行礼,“梁公子。”
梁章倒没那么多虚礼,盛夏天气暑热,哪怕路旁树荫深浓,吹过来的风却是热乎乎的,他不知做了什么,额头渗出了层薄汗,往抱厦那边指了指,道“抱厦里歇着的是永王殿下,你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