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之外,已然响起金戈交鸣的声音。
正是山势险峻处,道路一侧是刀削斧劈般峭壁,两三丈高,另一侧则是陡峭的山坡,中间满是乱石荆棘,直通谷底。
三名樵夫打扮的精悍男人冲出来,手执刀剑,砍伤走在前面的仆从,径直往马车奔来。
谢鸿前阵子留心,请了几位镖师临时护院,今日冯氏出门时也带了三四位。如今碰上歹人,各自拔剑相迎,斗成一团。谢鸿虽是文官,却也有胆气,掀帘出了马车,瞧见对面凶神恶煞,当即朝长随递个眼色,让他飞奔去请近处巡查的兵马司。
刀剑横飞,溅起两侧石屑,那匹马受了惊吓,哪怕被车夫死命拽着,也狂嘶不止。
谢鸿怕马车被拖着翻向旁边陡坡,赶紧伸手给妻女,“快出来”
车内玉嬛母女匆匆往外爬,十数丈外的巨石后,秦骁一身布衣,脸上扣着面具,手中劲弩拉满,对准谢鸿毫无防备的背心,利箭铮然破空,疾射而出。
几乎是同时,梁靖的箭亦激射出去,在秦骁那支射中之前,对准箭簇撞上去。
火花溅开,发出刺耳的锐响,箭头偏了方向,遽然射入道旁石璧,箭尾剧颤。
秦骁是一府都尉,身手绝佳,骑射更是了得,没想到有人能射偏他的箭锋,骇然看向旁边密林。浓密的荆棘藤蔓掩映之间,只看得到一道青衣身影伏地,手中的箭再度射出,稳稳扎进那匹黑马的脑门,一击毙命。
黑马一声哀呼,被箭支的力道掀着,朝峭壁那边倒下,马车亦随之翻往里侧。
这变故只在瞬息之间,谢鸿并未察觉身后那几乎令他毙命的暗箭,心思全系在妻女身上,见马车没翻落陡坡,赶紧拽着两人的手往外拉。
秦骁一击不中,再度弯弩搭箭,然而连着两箭出去,皆被击偏。
樵夫打扮的刺客重伤镖师,扑向谢鸿,那峭壁顶上忽然有人纵身跃下,拦路救护。
秦骁眼底当即浮起冷笑。先前刺客夜探谢府,被重伤捉走后,他便觉得奇怪,没想到谢鸿一介文官竟然会有那样严密得力的防护。因京城里催得紧,他派出的人连番失利,便只能亲自出马。
谁知道,这人不显山不露水,暗里却藏了高手
能击偏他的箭,整个魏州城上下数得过来。
若只是那些镖师护院,秦骁绝不会放在眼里,只消亲自动手,便能轻易取了谢鸿的性命,再留下点印记栽赃给太子,无需半柱香的功夫,事情便办成了。
可如今有高手埋伏,他没有一击必胜的把握,若还恋战留下蛛丝马迹,恐怕会把自己栽进去,得不偿失。
片刻沉吟,秦骁伸了两根手指到嘴里,发出声尖锐高亢的唿哨。
陡坡密林中伏兵尽出,扑向谢鸿。
秦骁却收起弓,悄然后退欲走。
荆棘之间,梁靖将他动静看得清楚,眸色陡厉,飞身而出,迅速拦住去路。
激战迅如闪电,秦骁人到中年,老练狠辣,重剑大开大阖。梁靖正是盛年,身手矫健敏捷,加之前世纵横沙场,数万大军中浴血冲杀过的人,斩首如麻,无畏狠厉,出手又快又狠又准,数招过后,剑尖刺破秦骁肩胛骨,飞脚将他踢翻在地。
旋即如鹰飞扑,拼着被对方刺伤,长剑毫不犹豫地刺入秦骁脏腑。
这一下不留半点情面,能叫对方重伤,却也不会致命。饶是秦骁久经历练,铁骨铮铮,鲜血飞溅之际,也被逼出一声痛呼。
他死都没想到会碰见这般劲敌,瞪圆了双眼,挣扎了下想要逃走。
梁靖出手如电,躬身一拳将他打晕。
伏兵有八人,将玉嬛他们团团围住,镖师家仆早已负伤,唯有陈九苦苦支撑。
梁靖要留着秦骁当人证,提着他肩膀,冲到陈九身后丢下,二人并肩将谢鸿一家护在身后,利剑织成密网,唯有血迹飞溅。
谢鸿没想到会碰上这样惨烈的刺杀,抢了把剑握在手里,紧紧护着妻女。
玉嬛面色泛白,目光所及,唯有穿梭狠斗的身影。两个陌生的男人护在身前,青衣的那人带了件银铸的面具,血迹斑斑点点,殷红醒目。他的身形有点眼熟,出手却狠辣冷厉,像话本里令人胆寒的浴血修罗。
剑尖刺破皮肉骨骼,断臂发出咔嚓声响,连同弥漫的血雾,触目惊心。
地上横七竖八都是重伤的人,旁边那男子胸口血迹晕染,也不知是死是活。
玉嬛甚至忘了害怕,紧贴在峭壁,竭力镇定,只觉背后一片冰凉。
远处似有蹄声如雷传来,夹杂着男人的高喊,“徐大人,就在这边,快快”
“哪里来的贼子,竟敢刺杀朝廷命官”负责巡查这一带的小头领徐英纵马而来,人未至,声先到,一声高喊底气十足,哪怕身边只有四五个随从,也喊出了兵强马壮的气势。
对方突不破梁靖和陈九的防守,救不出秦骁,见有援兵赶来,只能鸟兽四散。
蹄声奔到跟前时,几名刺客已然逃远。
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