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老太君已有七十高龄,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门外幡旗飘摇,北风萧萧。
老太君抬起满是岁月沧桑的双眼。
这一场雪,下的真大啊。
廊外已经听到传来的脚步声,老太君微阖双目,再睁开时已是满眼霜华内敛,她站起身,一扫浑身的苍老和疲惫,在她的身后是夫君儿孙的灵位,堂中站着闻家上下妇孺,闻家还没有倒,她就不能倒。
“让他们,都进来吧。”
傍晚,前来将军府祭拜的人陆续离开,屋外日落青空,侍仆点燃烛灯,白雪倒映轻轻落落的满室清辉。
“老太君,您记挂着点自个儿,如今闻家上下还要靠您老人家呢。”
平南王府的王妃扶着闻老太君,她双眼泛红,明显哭过了,目光看向灵堂内长明照耀的灵台牌位不禁又鼻腔酸涩滚下泪来,她是闻家嫁出去的姑娘,这牌位上的名字都是她的父兄叔伯,谁曾想老天如此不开眼,叫她闻家一脉遭难至此。
“祖母。”
见孙女又忍不住掉眼泪,闻老太君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祖母晓得。”
“你这孩子,如今身子重了,也要注意你自己。白日里已经哭了好几回,晚间莫要再掉泪了,哭坏了这双宝贝眼睛,祖母是要心碎的。”
“孙女知错了,孙女不哭了。”
平南王妃用手帕按掉泪珠,翘起温润的唇角来强颜欢笑。灯辉下,她见老太君沟壑的脸上溢出的疲惫,挺直的肩膀也微微弯曲,老人家在人前一天昂首坐镇了一天,身体已然有些扛不住了。
见状平南王妃担忧道“祖母,可有哪里不舒服若儿扶您回去休息吧,再叫王先生来给您诊诊脉。”
“好。”
闻老太君在孙女的搀扶下回去房内去休息,还贴心的伺候老祖宗捶了会儿腿。时间在静谧中缓缓流淌,暮色渐沉,此时原本安静的外面突然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隐约还听到丫鬟焦急的声音,似乎在催促着什么。
平南王妃略有些不悦的看向外面,在床榻上修憩的老太君出声道
“外面怎么了”
老太君的贴身赵嬷嬷在脚步声刚传来时就命丫鬟出去询问了,此刻老太君问话丫鬟正好从外面问到原因匆匆跑回来,丫鬟神情激动附耳与赵嬷嬷快速低语,从来轻易不苟言笑的赵嬷嬷的也惊讶的瞪大眼,混杂着激动和焦急走到闻老太君床榻前,压抑着激动道
“夫人,方才三少夫人在后院晕倒了,大夫看过,说三少夫人是因为忧思过度动了胎气,是喜脉”
“什么”
闻老太君猛然从塌上坐起来
“快快扶我过去”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说的就是现在闻老太君的心情。
从听到儿子孙子接连丧命的噩耗到现在,她已经许久不曾有过真正激动的心情了。
全家男儿命丧关外,她一个入土的老婆子带着一门妇孺撑起门楣,如今看着是满门忠烈忠义两全,可再风光又能怎样再悲壮又能怎样
闻家没有留下一个男儿,这门,将来谁来顶
她时常夜不能寐,望着祖宗、夫君、儿孙的牌位,望着苍凉的夜空,望着这偌大的将军府,一夜到天亮。
她很清楚,等她死了后,这将军府,也就败了。
老太君甚至都已经在着手准备,等给儿孙扶完灵,她就给家中的妇孺孩子们准备后路,还未许配的,找个好人家;已经许配但心生悔意的,退掉重新谋觅良人,反正绝不能委屈了自家姑娘;嫁了人的,等她死后会分到一部分府上遗产当添嫁妆,嫁到他们家的,只要有心她都好好的送回家
她一个个的安排,一个个的把关,趁着她还活着,给孩子们谋好后路,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所以这些时日来她看起来那么平和,太后都尊她一声老太君。是呢,活了七十年的老东西咯,很多事她一眼便看透,看透后,就得看开,也必须看开。
然而此刻一个意外从天而降,三孙媳妇在此时被诊出是喜脉,她有身孕了,她的肚子里很可能孕育着闻家下一代唯一的继承人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如何能让闻老太君不激动
“快快去”
“老太君您慢点小心脚下”
老太君一行人一路步履如飞赶去三夫人的厢房,此时三少夫人顾婉君正安躺在床榻上,王先生正在给她诊脉,一旁的丫鬟端着刚刚煮好的安胎药喂她喝。
“老祖宗”
见闻老太君到来,顾婉君从床上坐起身,被老太君按在床上不要动,“好孩子,你别动,安心躺着。”
随后老太君看向一旁的王大夫,“王先生,我的孙媳妇怎么样了”那双睿智的双眼里透着殷切的激动和紧张。
“老太君请放心,少夫人身体无碍,腹中胎儿尚不足三月,最近天气寒冷,加上少夫人忧思虑重,才引起了昏厥。我已经为少夫人开了保胎药,每日早晚一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