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二十八年春, 年节刚过。在福姐儿记忆里, 那是最冷的一个春天。
根本不曾有转暖的迹象,四九城里飘着雪。
这是一个宫里没有皇上的年节。
太子监国,瑾煊才十二岁,实质朝政是苏煜扬等大臣在处理。好在赵誉这些年慧眼识人,安排得当,他走了四个月,没出大的乱子。
有宗室亲王闹过一回, 说福姐妖淫祸国, 挟持天子把持朝政。不过很快就平息下来。福姐儿这个皇后没有十分强硬的后台,但尉迟姐妹有,还有太后的一些势力,以及生育了两个皇子的底气,大臣们多数都愿为她出面。那亲王很快就没了声息。
这年元夕, 福姐儿回过一次承恩伯府。
苏老夫人病危, 苏煜扬求她给苏老夫人最后的荣耀。
秉明太后,福姐儿在重重护拥下出了宫门。
熟悉的院落,奢靡中透着腐朽的气味。
众人让开一条路, 请福姐儿靠近病床。
帐子撩起, 有人在苏老夫人耳边禀道“皇后娘娘来了。”
苏老夫人勉强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瞧上来人。待她看清楚了,那灰败的脸陡然变得更可怖, 瘦骨嶙峋的指头发颤地指着福姐儿“秦秦氏你来索我的命啦你你”
屋里还有黄德飞在, 承恩伯十分尴尬, 连忙喝止“病糊涂了,这是皇后娘娘”
赤金九凤衔珠步摇两侧轻晃,头顶东珠凤冠,身穿明黄凤凰牡丹服色。不是糊涂了,也不会认不出这是当今中宫正主。
眼前这些人亲手推进宫中去的人。一步步登上高位,走到今天。
但苏老夫人已经不听承恩伯的话了。
她本已经起不得床,此刻,竟霍地抬起了半边身子,挣扎着想要下床躲开。
“秦秦氏,我我也是没法子。我得活啊我丈夫,我儿子们得活啊我闺女是皇后,我还要过好日子,我不能容得你活着,你活着,我们家我们家就是通敌秦氏,你别怪我心狠,给你的那杯茶下了落胎丸你肚子里那孩子不能生下来你落胎而死,煜扬煜扬才不会太恨我我不得已,不得已的”
她声音含糊不清,但重复多遍,众人仍是听见了。
她挣扎得厉害,连承恩伯都按不住。苏煜扬本是想过来劝的,听得那些话,他脸色变了。
从头到尾,他只以为是秦氏跪得太久才落胎,又医治不及时,才故去了。
没想到,从头到尾,秦氏的死竟一点意外也无。全是他母亲一手铸成,根本不是过失致死
苏煜扬瞪着眼睛,他拂开众人走过去,挥开苏瀚海一把扣住苏老夫人的肩骨。
“您再说一次,你给她吃了什么”
苏老夫人仍不清醒,哆哆嗦嗦地道“你想想我虽然害了你肚子里那个,可是、可是丫头不是保住了吗我可没下死手弄死她,不过就是叫她瞧瞧你死的样子你也别恨我,我没对不起她。如今如今她做了贵妃呢,要不是我她哪有这个福分她一辈子都得感激我,顺着我,嘿嘿嘿等她生了儿子,才叫我闺女毒死她嘿嘿嘿,送过去的侍婢,都安排好的嘿”
“你在说什么”
苏煜扬目龇欲裂,重重地摇晃着苏老夫人。
黄德飞哪好在这旁听这种秘辛,连忙叫人去劝住苏煜扬,陪笑道“老人家病重,您别太焦急了,小人外头候着。”
还招手带走了福姐儿身边的宫人。
屋里只剩下苏家自家人。
福姐儿没什么感觉。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秦氏是苏老夫人害死的。她早就认定,至于下不下毒,这都已经无所谓了。
眼前瞧着这个老得鸡皮鹤发的女人,她只觉得厌烦。
苏煜扬却不能接受。
福姐儿进宫会受苦他知道。可他没想过苏老夫人打得竟是这样的主意。等福姐儿生了皇子就毒死过去在她身边的人都是安排好的安排做什么害了福姐儿吗
苏煜扬手上一使劲,苏老夫人突然尖叫一声,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苏瀚海推开苏煜扬“你干什么嫌你娘死的不够快吗”
苏煜扬松开了手,双目赤红地转过身来。
福姐儿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退避。
她在他目中看到歉疚,看到悔意,看到心疼。
可是,太迟了。
福姐儿凉凉地勾起个笑,客气地道“本宫,先回宫了。”
苏瀚海想留人,想宽慰几句,想借口苏老夫人说的都是胡话。屋里静得落针可闻,福姐儿不开口,没人敢吭声。苏瀚海张了张嘴,触及福姐儿的寒意森森的目光,苏瀚海紧张得把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福姐儿转身就走。
行至回廊,苏煜扬追了上来。
“娘娘,娘娘”
福姐儿脚步不停,她这一刻,不想说话,更不想与面前这个男人说话。
苏煜扬加快步子,绕到她面前,展开双臂拦住了她。
宫人斥道“苏大人,您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