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誉一到祥福宫,就听到里头传来小声的痛呼。
福姐儿满头大汗地躺在内殿后头隔出来的暖阁里, 这里三面是砖墙, 一道厚厚帘子垂在月形雕花隔断前头, 密不透风,热得像个蒸笼。
福姐儿早上吃完饭肚子就隐隐发痛, 硬生生扛了一上午, 午间痛得越发频密严重了才知会了曼瑶, 请了事先备好的稳婆医女们过来。
赵誉过来的时福姐儿已经熬不住那种痛了,一开始还能咬牙硬扛着, 这会儿忍不住发出小声小声的吟唤。
赵誉在外听得揪心,就想跨步进去瞧瞧福姐儿。一旁的夏贤妃连忙将他劝住“皇上, 女人家的产房污秽不祥,您万金之躯,可不能进去。”
赵誉顿下步子。他已经有了三个公主, 夭折过一个皇子,他早已做了父亲,前面几次他都不曾进过产房,甚至每回在产房外打个转就被劝去做正事了,直待孩子出生后才抱给他瞧。
前几次走在外面他也曾心焦忧虑,但更多的是对新生命即将到来的盼望和喜悦。一个君王如果无嗣,那他的江山就很难稳固, 个别不安分的宗室和朝臣就很容易生出许多心思。
他喜欢孩子, 也期盼着皇子。他对替自己孕育子嗣的女人有怜惜有关怀, 但像今天这样心慌不已恐惧无措, 于他来说却是第一次。
他的宜王妃就是难产死的。生孩子的过程中有太多未知的凶险,他和福姐儿相处的时间还不够久,福姐儿太年轻,他真的很害怕,福姐儿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会有多伤心遗憾。
福姐儿似感知到赵誉在外头,她把自己的声音压低,捂住嘴巴不叫自己喊出来,免引皇上担心。她本就气力不足,加上刻意压抑自己,稳婆很快就发现不妥,连声道“娘娘,您别这样闷着,待脱了力,还怎么生小皇子”
福姐儿不理她,别过脸将手腕递到自己嘴里去堵住呼声,曼瑶眼尖地发现她手腕都被咬出血了,心疼地呼道“娘娘,您快松开您要咬,咬奴婢的手吧”
赵誉眉头一沉,一把拨开贤妃冲了进去。夏贤妃连声喊他,却哪里喊的住
还未走进暖阁,那里头的热浪已经拥了过来。
他动作一滞,听得里头兵荒马乱地喊“娘娘”,赵誉心底慌得六神无主。
忽然面前帘子一掀,宫人抱着个水盆走了出来,迎面几乎把污水泼到赵誉的龙袍上头,吓得慌忙顿住跪了下去“皇上,皇上恕罪奴婢一时失察”
赵誉没有理会她,两步绕开她,径直走到里头。
稳婆和曼瑶均在密切关注福姐儿的动态,那两个在旁备药的医女先发现了赵誉,惊得目瞪口呆。
“皇皇上”
那稳婆听得声音,回过脸来,慌忙跪在地上“皇上,娘娘年轻,骨架儿细,要产出胎儿,怕是还有得等。”
稳婆以为赵誉是心急那孩子,赵誉没有理她,他此刻满心满眼只有躺在床上闷着厚被满脸大汗的福姐儿。
他走过去,几番挣扎方伸出手,轻轻地抚在福姐儿的脸颊上。
福姐儿已经痛得没力气了,眼睛虚弱的半闭着,见赵誉进来,眸中一抹清亮的光芒一闪一过。
“皇上,您不能进产房的”曼瑶心疼自家主子,虽感激赵誉在这个时候不避讳,愿意进来瞧瞧福姐儿。可这件事难免又要成为话柄,被人当成攻击自家娘娘的理由。
赵誉眸色深浓,此刻他什么也顾不上理会。屈膝俯在她身边,喉头紧涩涩的难受,十分艰难地喊出她的名字。
“福儿。”
福姐儿轻轻掀起眼帘,很快又闭上了。她扯出一抹笑,喊他“皇上。”
赵誉小声地答应着,伸手抹去她额角的汗珠,“福儿,你好好的,朕要你们母子平平安安,你要挺住了,别有事,知道吗”
福姐儿轻轻蹙起了眉头,“皇上,我没事儿,您出去吧,回头瞧人家又说,我恃宠生娇”
赵誉涩涩地道“谁敢说朕割了他舌头你别多想,福儿,你歇一歇,福儿,朕陪着你。”
福姐儿点了点头,一行热泪从眼角滑过,赵誉就手替她擦了,一声声的劝慰着。
福姐儿似乎受到鼓舞又有了力气,她仰起头,额上汗水一层层地渗出来。白皙的肌肤上沾着汗湿的头发,衣领上头已被浸透了。赵誉心想在这样的天气里自己穿着三层丝质袍子都觉得闷热,福姐儿躺在这蒸笼似的屋子里,身上还盖着这么厚的被子,尚要发力生产,又得挨着那疼,还不知多难受呢。
赵誉看向下头立着的稳婆“非得这么捂着么能不能将窗开一扇,叫谨嫔透透气”
稳婆慌道“这可使不得,外头日头大得很,且产妇和婴孩都不能见风,若是着了风,将来不免要落下头疼眼花的毛病。”
赵誉这时已注意到了福姐儿手腕上的血珠子和齿印,他已经做了几回父亲,这却是头一回知道女人生产到底是什么样子。难为福姐儿小小年纪就要吃这么多的苦头,适才稳婆的话他也听明了,福姐儿太稚幼了,身子骨还未长成,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