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盏昏暗的灯,郑玉屏看见了蜷缩在帐子里的齐嫔。
她消瘦了不少。健壮的身材变得单薄许多。头发披散着,眼里似含了泪,晶亮亮地朝她看过来。
“你是来瞧笑话的么”齐嫔声音沙哑,看着郑玉屏的目光仿佛能喷出火来,“果然咬人的狗不叫你一直百般的装聋作哑,心里早就想好了要如何针对我,如何落井下石了吧”
齐嫔咬牙骂着“即便没有我,也还有旁的人。宫里头比你受宠的妃子多得是你想上位,想得美呢”
她朝郑玉屏啐了一口,讥笑道“也不打盆水自己照照,宫里头略平头整脸的宫人都比你讨人喜欢”
郑玉屏并不气恼,她在床前寻了只圆凳坐了,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凑在唇边抿了一口,旋即蹙了蹙眉。
“哎呀,是冷的。”
郑玉屏泼了茶,叹道“也是,娘娘这里,如今何处不冷呢还能有茶喝,便算不错了。”
她挑眉看向缩在床里的齐嫔,可惜地道“娘娘适才骂我骂的来劲,怕惹娘娘不高兴,我便没辩驳。不过我还是想提醒娘娘一句,朝中咱们父兄们的恩怨,都是为了各自的政见和立场,没什么对错之分。自然也不当牵扯到后宫来,咱们同是伺候皇上的人,虽非姐妹,情分也如姐妹一般。我今天过来,不过是想瞧瞧娘娘,想着娘娘在宫里头寂寞,来给娘娘做个伴罢了。”
齐嫔咬牙道“用得着你假好心郑玉屏,是我瞎了眼,一直以为你温良无害,你才是最毒的那个”
话音才落,郑玉屏陡然站起身,朝帐中冲了过来。细长的甲套刮在齐嫔脸上,居高临下地道“娘娘慎言”
齐嫔本是武将之女,自小懂些功夫,抬手就想将郑玉屏挥开,不料手抬起来,却半点力气皆无。郑玉屏指头移下去,轻轻地捏住了齐嫔的脖子。
“娘娘,莫恨错了人。我也只是无可奈何,顺应大势罢了。皇上宠爱苏氏,你我都得让路。今天推倒娘娘的若不是我,也自会有旁人。皇上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别人怎么想,娘娘怎么误会妾,都没关系。只要皇上念着这份恩情,念着我郑氏的功劳,就够了”
“是娘娘您太看不开了。”郑玉屏缓缓松开了手,齐嫔一得呼吸,就大口大口地喘了起来。
郑玉屏拍了拍手掌,像要甩掉什么脏东西似的。
“娘娘,妾是好心,不想娘娘做个糊涂鬼,不明不白的在这宫里头没了”
齐嫔脸色发青,瞪大了眼睛“你,你什么意思”
郑玉屏笑了笑“娘娘真是单纯。娘娘您想啊,这回您为了陷害谨嫔,拖了多少人下水温淑妃也好,徐嫔也好,皇后娘娘也好,谁是善茬谁是那等菩萨心性,会以德报怨”
见齐嫔一脸惊惶后怕,郑玉屏叹了一声,“娘娘,妾能尽的力,都尽到了。娘娘可不要怪错了我,缠着我不肯放。望娘娘冷静下来,好好的想一想吧。”
郑玉屏笑着离开了锦安堂。
这一夜,无风无月,宫城静谧得像从无一人来过。
当夜,赵誉与福姐儿并头躺在淡金纱帐之中,堪堪温存过,福姐儿慵懒得眼睛都不想睁开。
外头的一阵慌乱声将静谧打破,有宫人在外哭哭啼啼地禀道“求求通传一声吧齐嫔娘娘上吊了奴婢们好容易把人抱了下来,这会子有进气没出气的了,皇上,皇上,求求您,容奴婢们给娘娘请个太医来瞧瞧吧”
福姐儿震惊地睁开了眼睛。赵誉面色深沉,依旧拥着她躺在那,福姐儿忍不住推了他一把,“皇上,您不去看看么”
赵誉轻嗤一声,笑了笑,声音微扬,令道“黄德飞,你去锦安堂走一趟,传太医给齐嫔瞧瞧。”
黄德飞领命而去。半晌,折回紫宸宫前回禀道“回皇上,人救回来了。不知是不是憋闷太久伤了脑子,如今人呆呆的,谁都认不得,哭哭啼啼直嚷着要娘亲皇上您看”
赵誉垂了垂眼角,见福姐儿睁着水盈盈的眼睛盯视着他,俯身过来,在福姐儿眼角亲了两下,声音悠悠地传出去,语调极慢极缓。
福姐儿听得他用平静无波的表情,温声说道“叫太医诊治。自戕乃是诛连九族的重罪,还要朕亲自去安抚不成由她去不必再来回朕。”
黄德飞犹豫地应了“是”。
他重新覆上来,福姐儿觉不出温暖,只觉透心的冷。
“皇上。”她捧着他的脸,认真地打量他的表情。
“若齐嫔真的有事”
赵誉笑了笑,俯身扯去了她裹在身上的薄衾,“你想她做什么朕不处死她,已是仁慈。”
在她耳畔喘息着道“若当真疯傻了,倒也清净。就养在锦安堂罢了哪里用得着你费心你的小脑瓜里,只想着朕就够了,听见了么”
语调渐渐连不成句子。
福姐儿咬住嘴唇,再也问不出任何话。
齐嫔也曾如她此刻般,被赵誉拥在怀中狂热地亲昵过吧
也曾依偎在他怀里,许下过与她一样的海誓山盟吗
可是转眼,锦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