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周遭震天响的道喜声。 赵誉胸前溢满欣喜, 呼吸都屏住了, 走上前来垂头去瞧那襁褓中嘤嘤啼哭的小人儿。 太后也不自觉凑近了几分。 夏贤妃笑盈盈道“恭喜皇上,心凝诞下一位公主。” 太后的面色登时变得难看起来。 郑玉屏跪在地上, 下意识地偷觑赵誉的反应。 赵誉负手立在那,声音里头听不出任何起伏,他问“徐贵人如何” 夏贤妃道“心凝太累了, 孩子一降生,就昏睡过去。” 赵誉点点头,回头朝太后拱了拱手“母后舟车劳顿,这边有贤妃淑妃照料, 儿子送您回宫。” 太后没有说话, 挑眉又看了眼夏贤妃怀里抱着的婴孩,失望积攒在眼底,几乎就要迸发。毕竟深宫里头打滚多年, 当着众人的面儿,她只字不语。顺从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赵誉身上朝服还未换下来,金线团龙明晃晃耀着人眼。福姐儿垂低的目光只看到他一双玄色金龙靴子,和明黄朝服一角,未曾停顿地从她面前快速闪过。 众人都站起身来, 凑近了围着夏贤妃瞧她手里抱的孩子,婴孩不足八月,七月半早产而出。瘦小得像只奶猫, 眼睛未曾睁开,张口不住地啼哭着。 温淑妃面色变幻莫测,伸出手,长长的指甲贴在那小小婴孩娇嫩的脸上。 “又是个公主啊” 声音里有怅然,有失意,不知如何,福姐儿却从里头听出了一抹松了口气般的庆幸。 众人在外头关切了徐贵人的情形。徐贵人还不知自己在豁出命去诞育孩子的时候,有人险些就提前结束了她的生命。福姐儿想到那个走路也需人扶着,说话儿细声细气的柔弱美人,心里替她不值。进了这宫,命如草芥。他们这些人,不过就是给皇家孕嗣的棋子,是生是死都轮不到自己做主。 福姐儿双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一瞬间,是那么的惶恐。 进宫数月了,一心只想保住自己,拼命在赵誉跟前卖弄着清纯懵懂的少女形象,心里隐隐觉得他似乎也甚为满意自己这般。可在这一瞬间,她陡然意识到再多的宠爱都是虚幻的。徐贵人何尝不受宠赵誉恨不得将天上月亮也摘下来捧给了她,到头来,也不过得了一句“皇嗣紧要” 徐贵人门前热闹了一夜一晨,皇女诞生后,集芳阁门前就冷落了下来。 宫里翘首期盼着的、人人踮脚观望着的那个皇子,终是没能落地。 慈敬宫窗下,太后疲惫地倚在榻上,保养得宜的手覆在赵誉的手背上,沉声劝道“皇上前朝事忙,不常至后宫,如今子嗣犹空,不得不郑重待之。国之无继,旁人岂会没有想头” 赵誉不着痕迹地抽回手,从案上取了天青釉茶盏抿了,眼也未抬地道“母后所言甚是。” 太后摇了摇头“皇上,您偏爱苏氏,本宫能懂。芳华无匹,娇艳怡人,本宫不是想阻拦皇上。只是年纪到底太轻了,前头两个苏氏的身子骨儿什么样儿苏皇后又是什么样皇上您心里都知道,本宫相信您是有成算的。皇上不喜欢青珣,本宫没有强迫皇上,她年纪如今也长了,皇上若真为后嗣着想,徐嫔与郑常在、周常在那边,也该雨露均沾。” 赵誉没有应答,撂了茶盏站起身来,朝太后含糊地行了礼“母后今日辛劳,不若早早歇了吧。儿子还想去瞧瞧心凝,她孕育有功,还未曾赏” 太后脸色微僵,心情复杂地瞧了眼赵誉。 赵誉面容平静无波,没有半点被人指点房中事的尴尬和不悦。似乎才想起什么,轻声道“母后觉着慎这个字如何” 太后心中已了然,苦涩一笑摆了摆手“皇上所想,自是再好不过了。本宫确是累了,皇上去吧。” 声音到最后,已渐渐没了气力。 赵誉直起身,面无表情地从慈敬宫走了出来。 晴朗的天际不知何时卷起了重云。黄德飞快步上前,道“皇上,要落雨了。这会儿是回御书房,还是紫宸宫” 赵誉瞧了瞧天色,深浓的眸子似乎也蕴了重云,朦朦重重,复杂得分辨不清。 黄德飞不敢再催问,躬身候立在一边。 久久方听赵誉叹了声“去集芳阁,朕,去瞧瞧孩儿” 黄德飞眉头一松,扶着赵誉上了车辇。 集芳阁宫前冷清清的,早不是早上那般人头齐聚。似乎怕吵了徐贵人和孩子,宫人的行动都比从前小心翼翼。 赵誉摆手叫内侍不必跟着,自行走进去,立在檐下。 宫人垂头行礼,夏贤妃听到请安的声音,连忙从里迎了出来。 帘子一撩,赵誉走了进去。 徐贵人已从产房抬了出来,如今歇在东暖阁里。 门窗关得紧密,屋里有股闷重的药味。 乳娘怀里抱着熟睡的婴孩,跪在一旁给赵誉行礼。 赵誉伸出手,指尖轻轻抚了下孩子的脸颊。 睡梦里的小家伙扁了扁嘴巴,似乎不大高兴被打扰,偏过头紧贴在乳娘柔软的怀中继续睡着。 赵誉嘴角弯起,露出个十分浅淡的笑容。 夏贤妃一直偷觑他神色,当即松了口气,轻声道“皇上,小家伙虽是早产,倒没什么大的不妥,就是瘦小些” 赵誉点了点头,跟着就被一阵啜泣声吸引了目光。 夏贤妃担忧地看了眼里间“皇上,心凝她刚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