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早该知晓这个结局吗
他不是早该在那三百年间,缓下自己的心思了吗
怎得
他还是受不住。
马车吱呀停在宫门口,太监尖锐的声音又是断了他全然思绪“凌大人,往后的路,就要您自己走了。”
没有他的阿谏相伴,那即便是迎着朝阳的康庄大路,他也无力前行。
可若有,即便荆棘遍布,又待如何
凌祉一拂袖,道“好。”
午后的阳光,透过朱墙碧瓦。
将他与萧云谏的影子缩得短短的,只落在脚下水磨石上。
可他们又隔得远远的,再也不能交织。
入了内廷,又有一道道的太监与宫女递着消息。
走过一重又一重的宫门,他们才真的到了女皇陆扶英所在的青鸾殿。
陆扶英正哄着小皇子顾铮睡下,见他二人觐见,先比了嘘声在唇前。
许久,见顾铮睡得正香,方才温温柔柔地道“轻些,带他回去吧。”
宫女奶娘浩浩荡荡又蹑手蹑脚地走了一大波,陆扶英这才松了一口气。
垂在额前的冕旒流苏晃动了几下,终是稳住。
她适才开口道“凌卿来了。你身边这位,倒是个生面孔。”
萧云谏稍稍抬头,并不能直视着陆扶英的眼睛。
却瞥见这女皇陆扶英,着实与他天界相熟的扶英公主,生得大不相同。
比之扶英公主的俏丽,她更多了几分端庄自持,只眉目上有着稍许相似罢了。
陆扶英看向萧云谏的一瞬间,眼神中多了几分怪异的凝滞。
可也只是一瞬,她便回过了神来,万分不知方才自己经历了何事。
她深吸一口气道“可是有些眉目了”
凌祉摇头,并未将摄政王一事说与陆扶英听。
陆扶英捏住龙椅扶手,强压下心中躁郁“那还不快去查”
她手指一扯,捻着的八宝手串便散了一地。
叮叮当当地瞧在萧云谏心上。
是与扶英不大一样了。
可他却只道,那就是扶英。
他更是将头低垂了几分,默不作声地立于一侧阴影之中。
宫女们不敢上前,直到陆扶英缓了许多,又道“扫了吧。”
方才将那一颗颗玛瑙、翡翠拾了起来。
“铮儿是朕唯一的孩子,唯一的骨血,可如今他却”
她仿若字字泣血,哪有母亲不关心爱护孩子的道理。
萧云谏抿着嘴,目光落在青鸾殿那映得出人影的青砖之上。
可即便她与扶英公主不尽相同,她仍是一个母亲而已。
想及此处,萧云谏不禁有些发笑
扶英那般小孩子心气之人,在梦境中也成了母亲。
待她归来,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陆扶英顾不得他心中所思,又厉色道“若是没有一丝线索,你二人今日是来作甚只耗着时辰,非要进宫告诉朕这没有消息的消息吗”
她此话一出,殿内稀稀拉拉跪了一大片,只道“女皇陛下,请息怒。”
她的胸口上下剧烈地起伏着。
恐怕若是换了旁更为暴戾的君主,凌祉的脑袋都保不住了。
凌祉终是拱手道“陛下,我想再查查小皇子身边的人与事务。”
陆扶英道“可你三日前才查过,怎得又要再探一番。”
“正因如此,臣便要再查。”凌祉望向周遭两侧的宫女太监,见他们皆是别过头去,可仍不再继续。
陆扶英无法,只得挥挥手叫他们全然下去,只留了一个奉茶宫女在身侧“采夕她从小便跟着朕了,是最可靠的。”
凌祉方才解释道“若当真有人做过此事,臣三日前查过后,他们必当会有松弛懈怠。若是再探,会发觉到从前未有的细枝末节。”
慷锵有力的话语,恰好砸在陆扶英的心上。
她叹了口气,摆摆手道“去吧、去吧,必要寻到些什么回来复命。”
萧云谏仍是未做声,得了应允后,正欲同往顾铮所居宫殿。
便又听闻背后陆扶英有些迟疑地问道“我可曾见过你”
她说的是萧云谏。
用的是我。
萧云谏却仍垂着头,似是恭敬道“兴许是女皇陛下从前莅临北司之时,远远地见过。”
陆扶英便也未搁在心上,只道“见铮儿时轻些,莫要吵醒了他,他这些时日因着这毒吃不好睡不好。采夕,领他们过去吧。”
采夕俯身行礼,又对凌祉二人说道“凌大人,这边请。”
入了顾铮所居的福宁殿,便是连一丝风吹落叶与蝉鸣都未有。
角落里蹑手蹑脚站着一个小太监,正举着网兜扑着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