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初次在上林苑拜见两人时的情形,不禁有些鼻子发酸。
直到姜云琛缓缓跪下,她也跟着跪在帝后面前。
两人俯首叩拜,似是无言的承诺。
相携相伴,不负祖宗基业,无愧社稷万民。
一路回到东宫,难得没有看到棠棠和阿桢的身影,问过内侍宫人,才知他们在后花园玩。
“我们也去走走吧,我想看一看他们。”姜云琛执起赵晏的手,顿了顿,又补充道,“不是期盼阿桢一夜间长大、赶快接过这烫手山芋,只是突然想起了我和阿瑶小时候。”
彼时,他与妹妹也是每天无忧无虑地爬高窜低,将东宫当做乐园。
父母看着他们,会不会也是他这般心情
想予以他们一辈子的护佑,却又希望他们能够拥有自己安身立命的本事。
毕竟他和赵晏终究会先走一步,无法永远陪伴在他们身旁。
两人牵着手,朝后花园走去。
初夏时节,头顶艳阳高照,庭中草木繁盛,姹紫嫣红馥郁飘香。
最终,两人在那座牡丹园找到了棠棠和阿桢的身影。
棠棠拿着一把铲子,干得热火朝天。
阿桢在旁边给姐姐鼓劲,待她大功告成,体贴地拿了锦帕为她擦汗。
赵晏啼笑皆非,这姐弟两个,又在搞什么名堂
姜云琛看清一双儿女所在的位置,猛然想到什么,呼吸顿时一滞。
然而却已经迟了。
棠棠卷起袖子,从坑里搬出一只瓷罐,惊喜溢于言表“阿爹阿娘,你们来的真是时候,我和阿桢来看牡丹,他走在这里,非要说底下埋着宝藏,我拗不过他,便想着挖开看看也无妨,谁知居然真的藏了东西”
乳母和内侍宫人们在旁垂首而立,表示他们劝过了,完全无济于事。
姜云琛轻咳一声,快步上前“棠棠,这玩意儿脏兮兮的,给阿爹吧,你去洗洗手,换件衣服。”
棠棠摇头“阿爹,您就让我看一眼吧,我好不容易掘出来的宝贝,都没叫他们帮忙。”
阿桢也扯住他的袖子,眨巴着眼睛求情道“阿爹,想看看。”
姜云琛深吸口气。
混小子,简直是故意拆他的台。怎么一眼就看出来这儿藏了东西
只得认命地看着棠棠三下五除二打开罐子,取出一张泛黄发皱的字条。
墨迹氤氲,早已不辨内容。
赵晏怕阿桢失足摔下坑,走过去抱着他,望见棠棠手里的纸张,登时愣住。
这东西
怎么看起来如此眼熟
一些久远的记忆浮上脑海,她转过头,好整以暇地看向某个“罪魁祸首”。
姜云琛尴尬地笑了笑。
近些年,他与赵晏如胶似漆,心血来潮,就会给对方写字条表露情意,他整个人泡在蜜罐里,早就把陈年回忆抛诸脑后。
棠棠失望地丢下字条“阿桢,我们走吧,也不知是谁如此无聊,藏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姜云琛“”
你们赶紧走。
阿桢乖乖地跟在姐姐身后,离开牡丹园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父亲一眼。
姜云琛“”
看什么看,快走
乳母和内侍宫人们前呼后拥地离去,周遭瞬时归于安静。
“晏晏,你听我说。”姜云琛连忙交待道,“当年我从池子里捞起字条,一直保存着,与你成婚前夕,怕你发现,就就让陆平替我埋在了这里。”
说罢,他俯身拾起字条,自言自语道“棠棠这小丫头,还看不起这玩意儿,要不是因为它,哪来的她和阿桢”
“自己作妖,就别怪女儿了。”赵晏没好气,“要不是因为某些人嘴硬,死要面子,喜欢我不说,还把字条藏在犄角旮旯,棠棠现在都快十岁了。”
姜云琛“”
竟无法反驳。
他小心翼翼地拉过她的手,由衷道“晏晏,多谢你。还愿意给我一次机会,选择留在我身边。”
赵晏本不想搭理他,听得此言,心中一软,不觉扬起嘴角。
她缓慢而坚定地回握他的手“我会一直在。”
儿时,如今,还有将来。
她会永远陪在他身旁,直到此生尽头。
永安二十年四月,皇帝急病不治,驾崩于紫微宫。
太子登基为帝,立太子妃赵氏为皇后,尊生母颜氏为太后。
五月,太后赴骊山行宫修养,不慎染疾,于六月初追随先帝而去。
消息传开,人皆唏嘘,先帝与太后夫妻情深,如今碧落黄泉,终于得以重逢。
但与此同时,洛阳城外。
已经“逝去”的先帝和太后登上马车,对前来相送的儿女们挥了挥手。
窗帷落下,驾车的沈惟挥动马鞭,驱车缓缓前行。
马车逐渐加速,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