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佳道“当时难过是难过,更多的是恐惧,头上悬着刀,得想着怎么保住家业,哪有更多的心思哀伤呢直到送完先帝,看到先父的墓,才后知后觉的心痛。陛下不是这样么”
章熙苦笑一声“原来是这样么”
“是啊,不是没有心,是得先活着,悲伤才能被人知道。否则唉”
章熙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纪炳辉有上表吗”
“有的,”霍云蔚说,“认了个教子无方,嘿,他儿子倒是不痛不痒,连请辞的意思也没有真是连体面也不想要的”
公孙佳与他唱双簧,声音还有点低落,问的却很明白“怎么他还有别的事不成”
霍云蔚道“当然有”紧接着就拿出了另一份弹章,接着添油。这却是鱼肉百姓,给治下百姓添徭役,为了他自己的享乐,征徭役生生挖了个湖出来好游玩。凡此种种,非止一件。但是上报的时候,却把他征发民伕修了条通湖的路的事,说成了搞修桥铺路的善举。鬼知道他挖那湖,四周什么都不靠这路修的就是为了他去玩儿。
钱,还是由府库里支的,报账。这中间又贪了一笔。
“啪”章熙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该死”
章熙自己都有心理准备的,不能指望天下所有的官员都清廉如水。这是人治的无奈,好些有才的人总会有些奇奇怪怪的癖好,比如有的人就很爱钱,有的人就很好色,但是只要治下的百姓能生活得好,租税照常收上来,百姓安居乐业,这也就算好官了。
章熙生在民间、长在民间,做太子的时候儿子都有了,自然是见过前朝那等“一文钱不贪、半个子儿不收,我清廉,你能拿我怎么办”的官场老油条,这违法的事一样不沾,可就是个废物上头来查,什么罪状都查不到可就是这样的人,能把一县、一府的百姓给拖得没脾气。
这还算是好的,另有一种也是不犯法纪的,不但不违法,他还很有理想、很有抱负,总想搞出点不一样的政绩来。这就更可怕了,他们能把当地的百姓给折腾死。
可容忍的前提是你得把本职干好
现在好么,正经事没干,净干这等事了。他看到公孙佳,突然说“拖累你大冬天的南下剿匪的,就是这样的东西他们要是爱民如子,何至于逼反百姓你们治他要快这样的人,不能让他再祸害朕的百姓了”
公孙佳与霍云蔚齐声应是。见章熙没有别的吩咐,公孙佳与章熙回到政事堂,就把这件事给办了。夺官,追赃,本该判刑的,不过按照律法,有赎买的条款,也没有不许他赎。
公孙佳的稿子是单良给写的,十分刁毒,其中有一句“不在八议之列”。
这句话一念出来,纪炳辉还未如何,章昺的脸上已是火辣辣的了如果纪氏封后,纪家就是正经的外戚,是在八议的。现在只能罚铜了事。纪家不是出不起这个钱,实在是丢不起这个脸。
满朝嗡嗡声里,公孙佳慢悠悠地回到了兵部,她得跟钟源办交割。因为章熙趁着赵司徒子孙丁忧重新安排人事的当口干了一件事把公孙佳调到户部去当尚书,让霍云蔚就势掌管了吏部,钟源就塞进了兵部兼个侍郎,跟朱雄并列。容逸他爹容尚书加同平章事入了政事堂,另一个入政事堂的人令人大为不解延安郡王。
不管怎么说,公孙佳乐见表哥能有点事做,总跟皇帝身边当小学生实在不符合她对哥哥的预期。
人未到兵部,先被章昺拦下了章昺有些气急败坏“你是在故意针对纪氏么”
公孙佳惊讶地问“殿下何出此言”
“今天,就刚才,那词儿不是朱勋能写出来的,他的幕僚也写不出来,霍云蔚文章不是那个调调是你府里的单良,是不是”
公孙佳很诧异,章昺居然能看出来这个,她还是果断地否认了“我没有故意针对纪氏,劝您的话也是为了保全您信不信在您,我只有一句话我要出手不是这样的”
“是吗”
“那您等着,我做个给您看。”
章昺被气了个倒仰,拂袖而去。单宇一直很紧张,握住了袖子里的短刃,这刀极短,介于匕首和切肉的餐刀之间,就怕章昺暴起伤人。直到章昺离开,单宇才松开了手,扶住了公孙佳,小声骂“什么东西”
公孙佳道“你这嘴,管一管,我惯的你,在宫里也胡说起来了。”
单宇抿紧了唇。
“好了,走吧。”
“就这样了”
公孙佳道“什么”
“他摆脸色给您看”
“我不是说了么做一个,给他看”
单宇重又开心起来“好那咱做什么”
公孙佳道“把甲字三号的档抽出来,回去你跟你爹一起参详,写出来。”
单宇回忆了一下甲定三号档,那是底下将校状告纪宸手下不法的事情。先前,公孙佳出手调过校尉们的驻地和职位,公孙佳曾有言“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这就有将校来找她告状来了。
纪宸用惯了的人走了,过来填补空缺的人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