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佳知道这个长史。
她虽然对外公家的“前朝公务”细节有意避嫌,但是自幼与外公家亲近,大小事务多少是有些耳闻的,这个长史她也能叫得出名、对得上脸,还能知道一点人家的家务事和来历。
算是熟人。
长史名叫孙超,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了,郡王府的老资格了。
这个老资格并非单指他在郡王府的时间长,而是他在郡王府算是“世职”、“老人”。这对泥腿子第一代开府的钟府来说,是很罕见的事了。在钟府,家丁家将父子相承是正常的,还有爷孙三代都跟着钟祥的,正经的文人能父子相继跟着他的就特别的少见。
孙超的父亲是第一代的郡王府长史,还是皇帝特意给自己的表弟挑的,不但是长史,还兼了半个文学师傅。显然,钟祥当学生当得十分不称职,老师没干几年,就跟皇帝哭着要辞职了。
皇帝倒觉得这个长史干得很好,先是安抚了人家爹,同意了请求,转头把人家儿子又填进钟祥家这个坑里来了。反正,自己的表弟不能亏待了,皇帝要先顾着表弟。
老长史比钟祥也只大上两岁,已是压不住他,儿子比钟祥小了一辈,更加是个当牛做马的命。不过从父子两代都填钟祥这个坑里,虽然天天叫嚷日子没法过了,还没出过什么纰漏来看,双方相处得应该还可以。钟家上下对长史父子确实是做到了礼貌,且待遇优厚。
有时候公孙佳甚至会想,这父子俩成天苦着脸、跳着脚跟钟祥吼,背后是不是有皇帝的影子在
就朝廷这一潭水,钟祥拳头够硬,玩阴谋讲“潜流”恐怕是要吃大亏的。有个长史那就好了很多,钟祥朝堂与人对撕也越来越有套路,没掉过深坑。这只是她个人的一点想法,深深埋在心里,有必要的时候问问钟祥,平常的时候她一点也不去表露。
此时见了长史,她还是慈祥的样子,这目光看得长史脊背微凉。
这目光还真是见得太多了,都有经验了每当钟祥给他布置下什么麻烦事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眼神儿孙超曾经发过誓要是郡王能够健健康康的,以后天天这么看他,他也认了毕竟钟祥对他父子俩还挺好的,除了总有烂摊子要收拾。
如今,郡王没康复,“慈祥长者”的眼神儿,它来了郡王,你病着也能给我找麻烦啊
孙超也知道公孙佳,颇觉这位县主,哦,现在是君侯了,必然不是一般人。公孙佳小的时候多么的可爱啊乖巧又温柔,文静又柔和,简直不像是姓钟的人能生出来的种孙超就特别的羡慕公孙昂,能有这么样一个闺女,好幸运的
风云突变,公孙昂一朝身死,公孙佳整个儿就变了个样儿,这才几年的功夫,她就干了这许多的事。谁再说她乖巧,孙超能大嘴巴抽过去,看能不能把人打醒这还叫温柔那只有千刀万剐才能算是凶暴了
这哪是像公孙昂啊,这纯是像了钟祥不,比钟祥可怕多了,钟祥凶,是表里如一的,这一位的外表太有迷惑性了
还好,我是郡王家的长史,孙超很快哄好了自己。恭敬地给公孙佳行了一礼“君侯。”
公孙佳也还了一礼“长史。”
钟源道“都是自家人,何必见外来,都坐,长史,药王新才袭爵,好些事务未必懂得周全,请你来给药王指点指点。”
表兄妹俩都没得开府,自己位阶比长史要高,但是他们是钟祥的晚辈,对孙超就不能像对普通官阶不如自己的人那样随意。
孙超则恪守着自己的位置,不敢托大。一个意气风发的男人,正在青壮年的时候因为别人的失误而残疾居然没有颓废,一个女人,少年时死了父亲、无兄弟宗族还能袭爵,谁面对这样的组合能不郑重应对呢
早些时候,孙超就接到了钟祥的命令,让他准备一份“新手指南”。他本来以为是给钟源的。钟祥病了,这家必是钟源来接。钟源又残疾了,孙超认为,钟源再次上阵的可能性变小了,留在京中在朝堂上周旋的可能性变大。则给钟源系统地梳理朝堂关系、自家府邸的运行情况,至少做个简单的说明就是必要的了。
万没想到,前几天,公孙佳袭爵的旨意下来了,钟祥直接告诉他“要给药王讲明白。”钟源更是叮嘱他“我蒙姑父深恩,自幼得他悉心教导,正愁无可回报。如今就拜托长史了。”
孙超也看出来了,接下来钟府也是需要与公孙佳联手的,他回去将那份“新手指南”又修改了一下。公孙佳的情况与钟源是不同的,钟源年纪也大一些,已经出仕,常识的底子比公孙佳强多了。公孙佳这个,得从头补。
时间紧,任务重,孙超态度恭敬却不再废话,直接切入正题“君侯要是这个样子进朝堂,是一定要出事的君侯可知天下有多少衙司各衙司又有多少人从一介小吏想要晋升上来又要经过何等考验上下行文的格式是什么从远州偏郡到京师,公文几日送达除了参奏辩解,还有多少种公文格式钱粮赋税之类又是如何征集调拨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