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两页书之后,公孙佳阴着脸坐在那儿,一言不发。四下无人敢上前,也没有人敢说话。以往遇到这样的事,还可以搬个救兵,比如单良、比如钟秀娥。
现在这些统统不行的,单良、荣校尉算是家臣一类,主人不问,他们不好主动去问主人要不要把亲娘给嫁掉。钟秀娥就更不敢让她知道了。
公孙佳坐了一阵儿,眼睛越瞪越大,眼圈儿也瞪红了,眼睛慢慢往下滑落。阿姜心慌得要命,小心地给她擦着眼泪,一边说“这是怎么了您要舍不得,就回了他们夫人在咱们家好吃好喝当家做主,爱怎么玩怎么玩,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何必到别人家里平白矮一辈儿呢”
公孙佳攥住她的袖子,说“你不知道他们的心意、他们的心意去给外婆送信,就说我有要事相商,要带上阿娘,还有单先生他们也一起。这事很大”
“我亲自去,”阿姜说,向后招招手,招来个人上前伺候公孙佳,又问,“那夫人呢”
公孙佳道“等到了外婆的回信,我亲自对她讲。让我再好好想一想。”阿姜道“那,要对长公主将事情合盘托出吗”公孙佳道“等咱们的人过去,李侍中怕是已经说完了。先不讲吧。见了面详谈。”
“是。”
公孙佳往阿姜招来的小丫环身上一靠,说“快去快回。”靠上了又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一扭头“怎么是你”
元铮半长不短的头发将将及肩,全部往上梳起,用一根发带在头顶束了起来,穿着一身男装,配着那张脸,还是一副女扮男装没扮好的样子。公孙佳将他扣在府里读书习武,开始讲习兵法,这个时间元铮应该是在读书的。
元铮道“又写了两首诗。”他这个代笔当得非常自觉,掐着年节、有特殊意义的日子之类,到了就要写点,一年四季总不间断。到了最近更是勤劳,平均每月都能交上几篇来,让人想忘了他都难。
公孙佳叹了口气,从他身上坐正了,揉着额角问道“知道赵司翰是谁吗”
元铮乖巧地站在她的身后,伸出手来给她揉太阳穴“听说过,是赵司徒的儿子。”
“还有呢”
“官声尚可。”
“尚可”公孙佳闭上了眼,“你这要求可也太高了。赵司翰,司徒第六子,今年三十九岁,纪宸在纪家是什么地位,他在赵家就是什么地位。不,他比纪宸在纪家的地位还要重要。他的大哥也就是赵朗的父亲,五年前死了。赵司徒,诚意十足了。”
元铮小声说“您不开心。”
公孙佳又睁开了眼,认真地问“我开心得起来吗”
元铮想了想,说“您要拦,也不是不行的。您还有别的亲戚”
公孙佳犹如泥塑一般呆坐着“别人哈哈哈哈”
元铮吓了一跳“您怎么了”
门外也传来一声“您怎么了”公孙佳与元铮同时抬头,只见单良与荣校尉一同进来。
公孙佳笑道“你们来的正好,来看看我,看看我拼尽了全力,结果竟是自己将自己的家给拆了。”赵司徒看中的是钟秀娥么不是,是公孙家,是公孙佳,是公孙佳能够控制得了公孙家。如果公孙佳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贵族少女,寄人篱下、吃喝玩乐,公孙昂的政治遗产早就散了,哪里还值得多看一眼赵司徒又不打算赔个孙子给她入赘
公孙佳越细想就越发的想笑,拼了这么久,想护住这个家,想维系这一切,想不看人脸色,想守好父亲打下的江山。她越努力就越入了别人的眼,最后非她不可之下,她的亲娘就成了突破口。
单、荣二人尚不知有何事发生,都吃了一惊,单良的瘸腿跑得也比平时快了几分,一齐到了公孙佳的面前。荣校尉有点慌“您怎么了是谁要对您不利吗”单良则是问“是家事”
公孙佳指了指元铮,元铮低声说“刚才李侍中来,为赵司徒家做媒,为赵司徒第六子求娶夫人。”
“赵司翰”单良也吃惊了,“他们竟是认真的吗纪炳辉又干什么啦这事”
荣校尉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生气地说“岂有此理夫人是主母”
公孙佳道“我让阿姜去外婆家了,这事很大。”
单良低声哼唧“还很坏”他咬开了荣校尉的手,诚恳地对公孙佳道,“请您将夫人留下来吧。赵氏想要联姻,不外是想联手对付纪氏,对付纪氏这样大的事,也不是凭一桩婚事就能办妥的。哪家联姻不是织个蛛网凭什么将夫人押过去怎么也得有个三、四门婚事,这联姻才算牢靠钟郡王对陛下何等忠心府里有多少公主、王妃不在乎夫人一个人请您一定将她留下来”
公孙佳道“我还没有答应。”
单良略略放心,他这辈子就对公孙昂最真心,是极想将公孙昂的妻子给留下来的。公孙佳想了一下,说“这件事先放一放,丁晞的婚事要定下来了先生看,什么样的婚事适合他要不添麻烦的那种。”
她极少直呼丁晞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