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源对公孙佳道“你跟我来。”
公孙佳点点头,对满屋子的长辈屈一屈膝,跟着他往里面走。
钟祥的卧室里满是紧张的气氛,炭盆烧得旺,一股香味杂着药味儿,也说不出难闻还是好闻。来回奔走的奴婢脚步轻盈,大气也不敢出。几个御医散在卧房里,有调药的、有收拾银针的、有坐在床前摸脉的,行间颇为急切。
钟府一直都有御医在,这和公孙府一样,都是从宫里派出来的正经御医,不是外面那种挂名的“御医”。
和公孙府不一样的是,公孙佳那儿的御医是外婆家帮她求来的,钟府的御医是皇帝放在钟府的。开始是为了照顾年迈的姨母,老太妃过世后,皇帝也没把人收回在,一看亲妹妹和亲表弟都悲恸得要命,就把御医依旧留在钟府照顾这两位的身体。
钟府的御医从“老太妃死了要陪葬”的阴影里刚刚拣回一条命,钟祥又中风了,看起来这命还是很悬,这揪心的感觉,真是让人恨不得马上死了算了,也好过这提心吊胆。下针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公孙佳拄着手杖慢慢走了进来,一旁是钟源,表兄妹两个的脸色都很糟糕。他们是钟祥重点培养的人,钟源还是接班人,天资就比钟保国强一点,经验是稍有不足、悟性却高不少。钟保国是凭直觉和经验觉得事情不妙,朝廷会有争执,公孙佳与钟源两人已经可以预见接下来朝廷洗牌、两人要面临的困境了。
他们与钟保国还不大一样,钟保国是他们俩的长辈,两人接下来的行动里,必须考虑到这么一位辈份比他们高的人,你无法命令他,他又不是个傀儡。就,也是个愁。
靖安长公主经过许多大事的人,还很镇定,觉得公孙佳的建议有理。心道药王没辜负我们的期望,毕竟年幼,还是让大郎领他去见阿哥钟祥,天可怜见阿哥要是还能说话,兴许能吩咐他们两句,看看这写丁忧的奏本的事到底对不对。
靖安长公主还明白,钟源虽是长房长孙,辈份还是低了,唯有自己辈份足够,身份也够,足以压住了下面的人不让他们慌乱起来。决定自己坐镇前面,钟源带公孙佳去见钟祥。
公孙佳问道“外公一向体格康健,怎么就突然中风了”老年人出现这样的病症并不奇怪,出现在钟祥这样一位戎马半生的将军身上,让她难以接受。
御医急忙解释“太妃过世,郡王悲伤忧郁,大臣们闹着请陛下回宫,郡王又生了一回气。平日里酒肉不节制,守灵又劳累过度,兼之冬季天寒这哪一样都能引发中风,何况这几样忌讳全凑到了一起”
公孙佳将“大臣们闹”这一条自动从脑子里剔了出去,问道“现在如何”
御医道“已经施了针,再佐以汤药,或许可能”
钟源急道“痊愈”
御医道“慢慢说话。”
钟源经过希望又失望之后,脸终于绷不住了,吓得御医往后一哆嗦,坐在了地上。公孙佳道“您辛苦了,来了,扶先生到外间吃茶歇歇。我看先生有些手抖,休息好了才好给外公瞧病。”
有人发话就有了主心骨,丫环小厮上来将御医“请”了出去。公孙佳拖了张凳子坐在床边,伸手握住钟祥露在被子外的手,钟祥的手温度几乎与公孙佳的手一样了。公孙佳暗道一声不太妙,俯身上前,慢慢地说“不知道大哥对您说了没有已经送信去宫给陛下了,府门也关了,以防走漏消息。我才到,我想,请大哥代您上表,丁忧。给陛下一些时间。”
若非事情紧急,公孙佳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逼迫一个病人拿主意,尤其是中风的病人。钟祥行动极其迟缓,坐也坐不起来,只能躺着。喉咙里“嗬嗬”作响,眼珠子转得也很慢。公孙佳道“同意,您就眨一下眼,不同意,眨两下。”
钟源也紧张地盯着钟祥的脸,钟祥缓缓地眨了一下眼。公孙佳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也是她第一次亲自处理这样一件大事且后面没有一个靠山给她兜底,钟祥认可了,她也更有信心了。与钟源对望一眼,钟源点点头,也俯下身“阿翁,我这就去办。”
钟祥又眨了一下眼,钟源投下担忧的眼神,狠一狠心,扭头就走。公孙佳凑到钟祥耳边说“我都知道,您放心。我会帮大哥的,也会尽力劝舅舅、舅妈他们。还有大姨母的事情,我都记得。”
钟祥的眼睛忽然睁得很大,喉咙里的“嗬嗬”声更响。公孙佳忙说“别急别急不是现在咱先稳住纪家会翻腾,咱们退陛下和东宫没得退。我会让东宫没得退。”
钟祥更急。公孙佳在他耳边说“儿大不由娘。”钟祥稍稍安静了下来,公孙佳道“我有数的。我守孝,您也守孝,咱都先缩着,比这更难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好些事儿,你们不对我讲,我也知道的。陛下有旨意下来之前,我们都会装作无事发生。”
钟祥喘息声渐渐变小,看着有要睡着的样子,公孙佳也吃不准这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