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2 / 3)

一人,他却没有,可他却听见了她们的话。

“你这几日怎么样了”

“还好,没什么旁的,就是嘴馋,一天要吃四五顿饭。”

来人替她看了看面色舌苔,又切了脉,然后道了一句。

“你这情形颇为明显了,妖灵多半一孕三载,我看你如今是有了六个月身孕了。”

六个月身孕于妖来说,刚刚开始而已。

可隔着竹帘,萧丛雪却打翻了桌上的碗筷。

他们从前一直想要上天怜爱,赐他们一个孩子,却不可得。

现在分隔两地,这个孩子却悄然来了。

这是什么是上天对他们的怜悯,还是逆天改命的罪罚

萧丛雪的目光颤着,再没能从她身上移开。

她和妖医都没有察觉,仍旧看诊。

妖医瞧她始终只有一人,问了一句。

“你夫婿呢有孕在身是很辛苦的,最好能有人帮你一下”

她听了只摇头,转过来脸去。

“我在这世上,除了自己,谁也没有。”

隔着竹帘,萧丛雪的心几乎被绞碎开来。

那天他一直跟着她,看到她总是嘴馋,但这些吃吃喝喝都不合她的口味,有的吃了没两口就吐了出来,他想上前扶住在树下呕吐的她,可脚步迈出又收回来;

街上有那么多人,三三两两,挤挤挨挨,他只怕她一个人逆着人潮无人护着,可想要上前,又在她回头之时,倏然避开;

最后跟着她走回了临时落脚的地方,房东来问她要不要续下个月的典租钱,她摇了头,“不必了,我下月就搬走了。”

她又要搬走了

这世间万千灯火,没有一盏是她的家。

萧丛雪心痛至极。

他像个影子一样地跟了她三天,到了第三日,他不得不回去了。

再不走,他怕他再也不能离开她了。

临走那日,他也曾冒出无数念头就留下吧,那眠水爆发与他和她到底何干他们就此离开,找个无人的地方生活,又能怎样呢

可他是萧家的人,是萧氏一族最后的子弟,那眠水下面还有千万人等着他去救活,那些人里也有谁的妻子、谁的丈夫、谁的爹娘、谁的孩子

每一个微弱的凡人,都在用尽最大的力气活着,为这世间点燃起万家的灯火。

萧丛雪走了,在悄悄地给他的妻留下一笔灵石后走了。

水月幻忆之外,贺兰亭早已僵着说不出话来了。

可萧丛雪的状态差极了,根本没办法摒弃掉杂念,来抽调眠水下的灵气。

甚至因为杂念颇多,被阵法反噬,一口血从肺腑里喷了出来。

旁的道友都惊到了。

“萧道长这是怎么了缘何会出现这种情况,难道是阵法有异”

不是阵法有异,是他自己有异。

他去看她,本是为了赴死作别,可却见她有了他们的孩子之后,这必死的决心动摇了。

他开始想做个逃兵,逃离这里,逃离一切,只和她和孩子在一起,将这一辈子过完。

可卦象预言,和祖辈立下的誓言,是悬在他头上的剑。

若他不抽出灵气,止住眠水,逆天改命。

那么一切又会回到这个预言之上。

她的宿命早就钉死在了出生之前,谁都能逃掉,唯独她逃不掉。

萧丛雪做下了最后决定

他要把记忆抽出来,丢进眠水里,然后全心全意地,替她赴这场宿命之死。

那条曾走过无数次的去往眠水的山路,那天他走了好久好久。

山路上,有他背着那个不爱走路的人,留下来的一串重重的脚印。

树林里,窸窸窣窣地风吹林叶的沙沙声中,也有她路过时洒下的清脆的笑声。

而偌大的眠水大湖里,他看去,眼前全是那条“大鲤鱼”鱼跃而出的影子,和她的喊声。

“萧丛雪,快接着我,我要像鱼一样跃出来了”

少女曾无数次破开水面鱼跃而出,最后落进他怀里。

可这一切根植在他内心深处的最幸福快乐的记忆,就要被连根拔地抽出来了。

每抽一点,藏在心头的快乐都在流逝,只剩空洞与痛苦交织。

但他最后,还是将记忆全部抽出,在最后一丝记忆抽空之前,他轻轻地唤了那个名字。

“亭儿,你要好好的。”

下一息,所有的记忆被他彻彻底底地丢进了眠水里。

眠水之下,水月幻影戛然而止,关于萧丛雪的一切终结在了这里。

而剩下的,都在他死后,一笔一划地刻在了城隍庙的石碑上。

他不是后来冷漠地不想认她了,他只是,把记忆留了下来,把肉身献给了一生的爱人和毕生的道义。

奔涌的眠水里。

萧丛雪的记忆幻光脱离九姬的控制,又向着他的尸身飘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