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她就偷偷藏在七哥柒宴的包袱里,跟着父亲和其他兄弟姐妹们一起上了路。
然而不巧的是,就在那一年,妖界爆发了狮族夺位大战,太行山中各处烽烟四起。
双姒和母亲一直设法联系父亲和兄弟姐妹们,可怎么都联系不上,最后等回来的,却是柒宴背着昏迷的九姬回来了。
两人不知道走了多少山路,更不知道遇上了多少险阻。
双姒说着,眼眶微红,“七哥浑身大大小小伤口三十余处,一直吊着最后一口气,背着九姬回了家。等小九醒来,见到的已是七哥最后一面。”
她说七哥从来都是最疼小九的,总觉得是因为他吃得多,让小九吃不饱饭,所以化不了形。他就一直吃什么都留一半给九姬,时时要问小九饿不饿,饭菜合不合口,若是见九姬哪顿吃不好了,上山打野兔回来,也得让她吃上好的。
其实不也只是七哥,我们八个兄弟姐妹都最疼小九。她化形晚,出门不便,大哥二哥直接将她抗在肩头顶在脑袋上,三姐四姐则喜欢将她抱在怀里,或者拢在袖中;五哥六哥跟她一样都是狸花猫,最爱同她打着玩,经常干脆化了原型陪她,七哥更不用说”
双姒说到这顿了一顿,低了低头。
“可是他们每一个都死在了小九面前。”
“都死在她面前”钟鹤青讶然。
双姒点了头,她说她也不知道那年在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是道柒宴咽气的当天,九姬一口血吐了出来。
“母亲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她只说都没了,父亲没了,兄弟姐妹们也都没了,母亲接受不了直接昏厥了过去。”
九姬则突然出了门。
她去寻了后来的师父,也就是前任丞相。
其实,在此之前,师父就看中了九姬想要收她为徒,但因着师父严苛,拜师之后就不能再留在家中,必须一心一意上山修习。
九姬最初一听就拒绝了。
她说家中有那么多兄弟姐妹。
“我为什么要抛掉我的兄弟姐妹们,上山练什么孤僻妖功”
彼时她不想去,回绝了师父,此时却亲自去寻了师父,她说她愿意抛下一切上山,只为练就一身铜筋铁骨的本领。
师父没有将她拒之门外,但却要她彻底地静下心神才能修炼。
“可小九她根本做不到,她整夜整夜地都无法安眠,常常刚一睡下就惊坐而起,提起剑冲到房外,又看着空荡的院落,僵直地呆滞到天亮”
双姒说,“师父来看了她,说若是这样无法静气凝神,什么功法也练不成了,除非是把过往的记忆抛了,丢进眠水里。”
“小九想了三天三夜,到底是应了。”
双姒抬头看向钟鹤青,所以,她也曾把所有记忆抽出来,尽数托于眠水。”
但是,眠水可以带走人的记忆,却带不走刻在心底的最深的感受。
双姒说九姬从那之后,便会下意识和人拉开距离。
她不到喧闹的城中居住,只住在山里,也不和谁亲密相伴,只肯孤身一人。
换句话说,她开始学着孤独地苦修。
不和这世间的人有过多的亲密牵绊,也就不会再有失去的痛苦。
“她最初几年,连见我都不能太频繁,若是我哪几日寻她寻得多了,她就要躲进更深的山坳里面藏起来,谁都不肯见。”
“她没有朋友,只有师父,师父去后更是什么都没有了,好在我一直磨着她,磨久了她也接受了,算是能跟我说说话,却不愿意住到城里的家中来。还是山之阿结界出了事,她才离开了山上的洞府”
双姒说着,无奈地叹气摇了头。
她又看向钟鹤青。
“所以我说,她能与少卿这般,我实在太意外了。”
男人默然苦笑。
原来如此,她一直钝钝的,一直独来独往,一直觉得缘尽缘灭,随缘即可都是这个原因。
“不过少卿真的不必担心,她没什么事。只是心底这份恐惧抹不掉,下意识地抗拒自保罢了。”双姒道。
晨曦中山风吹来。
双姒还问了钟鹤青一句,“她没伤到少卿吧”
钟鹤青摇摇头。
她没伤到他,但他却吓着她了。
男人看着远处群山,不知她眼下藏到了哪处山坳里,长长叹了一气。
九姬一口气在山里走了好远,自己都不知道走去了何处。
一个人在山里静呆了许久,直到鼻头嗅到炊烟之气,才恍觉已经午间了。
近处不远恰有个县城,这是距离端氏县不远的高坪县,九姬并没来过,但高坪县也在山之阿境内,算是她座下的地界了。
此间的百姓她没有一个认识的,走在陌生人当中,哪怕人再多也算自在自如。
九姬摸了摸叽里咕噜的肚子,刚想找家包子铺随便吃点,不想却见县衙门口围了好几圈的人,吵吵嚷嚷地不知道在说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