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看向来人,二十四岁的项羽胡须已有一个指甲盖长,他的毛发长得好,反映到胡须上,便是极具野性的络腮胡。
他的胡须粗硬又浓黑,叫他坚毅的五官更显硬朗而棱角分明,就如同他此人给人的感觉,单纯直接、强硬到蛮横,而缺乏体贴心。
此时他的眉宇间有难捺的激动和即将大展手脚的意气,这样的心情叫他的双目也跟着熠熠发光起来。
见他如此,周宁也大约猜到他寻自己是为何事了。
于是周宁没有动,而是低头看向自己腕间那只骨节粗大又修长的大手。
夏衣单薄宽大,由于事出突然,她方才下意识的抬手去挡,手向上抬,衣衫下滑,手腕处的肌肤便裸露在外,此时肌肤相贴,她能感觉到他虎口、手掌的硬茧。
这只手不只看着粗壮有力,它是真的如同一个手铐般,轻而易举就能锁住她、制服她,而她除了特殊情况,几乎一日不落的练剑练气力,可一被他近身,她便半点挣脱的机会也无。
周宁微微蹙眉,天赋这个东西,真是叫人无可奈何。
项羽见周宁不说话也不动作,便也低头看去,这一看却是怔住了。
先生的手白皙修长,纤纤玉指如葱白玉笋,一截手臂细白柔软,而他的手较之先生粗略了许多,颜色是暗沉的古铜色,粗大又厚实,他一掌握住,能够将先生的手腕环得严严实实,并且还有剩余将自己大拇指也包进去。
他一把握住先生,两者相交,一柔一刚,竟奇异的和谐好看。
再有从两人肌肤贴合处传来的先生身上的温度,温凉似水,细腻如玉,隐隐还有那叫他沉醉的沉香木香气萦绕鼻尖,他握着这纤骨软肉,只仿佛瞬间便又坠入那日那个绮丽的梦中去了。
周宁见自己隐晦示意了好一会,对方都没有行动,只好旋了旋手腕,示意他放开她。
项羽一惊回神,触电般的急忙放开手,而后有些不自在的转开了视线,道“叔父叫我接先生回家议事。”
周宁点了点头,问他,“韩信呢”
项羽回道“午时叔父便叫人给各处都送了消息,我出门时,他已经过去了。”
午时就开始通知,看来此次与会的人不少啊。
周宁又问,“我们怎么过去”
周宁看了看依旧有些晒人的斜阳,走路过去可不是个好主意,她虽然穿着宽松的夏衫,可里头还裹着许多布帛,这一路走过去,可以想见若走出一身汗会有多难受,而她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大体是个享乐派。
项羽笑了笑,以指为哨,一声响亮的口哨,一匹黑马跑了过来,它通体的毛发油光发亮,如同上好的黑缎,唯独四只马蹄白得塞雪,跑近了,精神的打了个响鼻,是匹难得的好马,大概就是那史上有名的乌骓了。
周宁看向项羽,项羽上前两步,爱惜的抚着黑马的脖项处,对周宁笑道“它叫乌骓,我的爱马。”
所以
项羽利落的翻身上马,笑着对周宁伸出了手。
周宁沉默的看着项羽伸出的手,没有动作。
不说两人共乘一匹马是否太过亲近,只秦朝如今并没有马镫,也没有后世的高桥鞍,只有一层薄薄的类似毡垫的东西裹在马背和马腹处,一人骑马就足够颠簸难受的,如今还要两人共骑
项家大门处,项家的当家人项梁亲自站在门外迎客,十五年了,灭国之仇、亡父之恨,他终于等到了机会。
项梁和气的笑着对来家的众人一一点头示意,直到看到了项羽和周宁
两人同乘一匹马,周宁坐在项羽身前,项羽的双臂环过周宁拉着马绳,由于两人较大的身材差异,竟像是周宁被项羽揽在怀中一般。
若只是如此,并不会叫项梁霎时变色,最要命的是,项羽此时的神情,他双目怔怔的看着身前之人,面上分明是痴迷入神的神色。
还好,周宁的面色并无异常,项梁不过一瞬又缓了神情,上前两步招呼道“周兄弟,许久不见了。”
周宁笑了笑,想要下马,却不见项羽撤开手臂,于是侧头看他。
周宁这一转头,项羽的须发便正好擦过周宁的额角,周宁皱了皱眉,她是真的很讨厌男子的胡须,只是在秦朝,刮掉胡须是一项羞辱性质极大的刑法,没有胡须之人走在路上都要被人歧视,认为此人必定是触犯过律法的恶人。
若不是她在吴中县颇有些名望脸面,只怕也是会被人敬而远之。
“羽儿。”项梁沉声唤了一声。
项羽猛然回神,方才先生的呼吸近在咫尺,几乎叫他的呼吸都停滞了,项羽几乎是连摔带跌下了马。
周宁见项梁如此神色,又见项羽如此作态,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又觉得太过荒谬。
周宁刚有动作准备下马,便见一只厚实的大掌便递到了她身侧,周宁看了看手掌,笑了笑,试一试便知道了。
周宁一边将手放到项羽掌心,一边自然的抬眸观察项梁的神色,只见项梁的脸霎时就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