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小林子看到如今的场面真的很高兴,听汤信义说,自文孝皇后走后,太子就少有和什么人好好说过话了。阁老和太傅热切关注秦沂的学业,生怕他长歪,可是哪里会和秦沂说冷说热,关心年幼太子的心理状况相反,一个理智、冷淡、不留情面的继承人,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小林子也觉得太子爷是个厉害的储君,以后也会是一个合格的君王,可是他作为太子身边的跟班近侍,立场和外面的臣子又不一样。如今太子妃来了,能和太子说说与朝政无关的“闲话”,关心太子冷暖,小林子觉得这很好。
屋外的雪尚未消融,空气中都带着生硬的冷意,而隔着一道纱窗的宫殿里,金猊兽袅袅吐出清香,五扇的宫屏富贵典雅,和外面的寒冬宛如两个世界。秦沂握着楚锦瑶的手,带着她在纸上一笔一画地写字,楚锦瑶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琴瑟在侧,莫不静好。从前觉得抽象的诗,突然就形象起来。
书房里,楚锦瑶在秦沂的“帮助”下写完了一页大字,非常愉快地结束了今日的课业。她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然后撑着下巴看秦沂干正事,一边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秦沂说话。
楚锦瑶东拉西扯地说了半天,突然想起来那个疑似怀孕的妃子还没和秦沂说。楚锦瑶趴在桌子上,悄悄拉秦沂的衣袖。
“殿下,我有一件要紧事和你说。”
秦沂听了只是轻轻一笑,显然并没有把这所谓的“要紧事”当真。从前他处理朝务都是极其严肃的事情,无论是内侍还是谋臣,看到他在写东西都不敢打扰,可是今日多了一个楚锦瑶,时不时就来分散他的注意力。然而奇怪的是,这种感觉还不算坏。
至于楚锦瑶所说的要紧事,秦沂是不太在意的。他抱着哄楚锦瑶的心思,配合地问“是什么”
楚锦瑶越发压低了声音,四处看周围确实无其他人后,才低低地说“惠妃身边有一个宫女,虽受了圣恩但是却没有册封。我怀疑,她可能怀孕了。”
秦沂的笔尖不由一顿,抬头看向楚锦瑶。
楚锦瑶接触到秦沂的目光,知道此事严肃,脸色也郑重起来“我给皇后舆馈之日,出门时不小心扫的那个宫女,她反应特别大,而且下意识地护住小腹。我这几日让宫女仔细注意过,发现她的行迹确实可疑,她几乎是刻意地避开了所有人的接触,神情也非常惶恐不安。我刚刚来,宫里人都认识我的陪嫁丫鬟,我不敢过多接触她,就只能试探到这里。”
秦沂已经放下了笔,微垂眼思索起此事。楚锦瑶不打搅,静静地等着。
如果那个宫女真怀了龙种,这应当是大喜事,为何会战战兢兢不可终日呢而且,看她那处处躲避,不敢让旁人知道的表现,愈发可以断定这其中有鬼。
自从小齐后入宫后,宫里的女子除了小齐后自己,其他人再难怀孕,即便怀孕也很难平安生下。那个宫女惶恐的表现,可能正出于此处。
秦沂想了一会,把楚锦瑶拉过来,低声问“你可知,为何宫里最大的孩子已经十二,而我和另两个皇弟相差不过一两岁,就是秦淑她们几个,也都相差不大”
楚锦瑶有猜测,但是不敢说。她摇头“不知。”
秦沂抱着楚锦瑶,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地敲击。楚锦瑶知道这是他在想事情,于是安安静静地不去打扰。过了一会,秦沂说“这件事你不要管了,你自己的安危为上。那个宫女的真假和底细,我来安排人试探吧。若这次是真的,倒是个好时机。”
好时机是做什么的好时机呢楚锦瑶手发凉,但是无论如何,她都站在秦沂这一边。秦沂思索,而楚锦瑶也没有接话,屋里气氛正有些凝肃,隔间外突然传来小林子刻意加大的声音“太子爷,太子妃,午膳摆好了。”
“先用膳吧。”秦沂把楚锦瑶拉起,一起去外间用饭。等用完午膳后,他们两人回了内间休息,秦沂和楚锦瑶相对坐在榻上,迩雪进屋来换茶。
迩雪全程低着头,动作利索又安静。秦沂本来在听楚锦瑶说话,见到迩雪进来,眼神探究地落在迩雪身上,不辨喜怒。
楚锦瑶顿时警惕起来,迩雪美貌又聪慧,在宫里跌打滚爬了许多年,没有被倾轧严重的宫廷底层同化,反而打磨出一种坚韧感。这样的女子应当是很讨男子喜欢的,而之前楚锦瑶为了练规矩下苦工的时候秦沂就说过,他很欣赏这种韧性。莫非,秦沂正好喜欢迩雪这种类型
迩雪已经躬着身子退出去,而秦沂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楚锦瑶心生不悦,顾不得失礼,越过桌子,伸手去堵秦沂的眼睛“不许看”
秦沂哭笑不得地拉下她的手,无奈地看着她“你做什么”
楚锦瑶“哼”了一声,蹭地背过身子,闷闷道“没事。”
这声“没事”九转十八弯,酸意几乎要溢出来了,怎么可能是真的没事。
秦沂自己在心里笑了一声,伸手去挠楚锦瑶的耳朵“怎么了”
楚锦瑶不说话,秦沂眼睛中的笑意更甚,他回头轻轻递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