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安帝素来深沉坚毅的目光,此刻满是骇然,震惊的看着韩彬,一时间,甚至以为自己听差了。
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
这是要掘天下读书人的祖坟么
莫说这个,便是只方才的考成法,和之前韩彬奏折上所书,重新丈量天下田亩之政,都会掀起惊天巨浪,阻力如山。
若是推行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怕是用不了几年,就会出现天下烽烟滚滚了罢
韩彬见隆安帝如此震动,也明白他的苦衷,沉声道皇上,臣方才顿悟,若不将士绅官员一并卷进来,一起纳粮当差,即便新政能缓和时弊,也非百年大计贾蔷方才说的很有道理,臣之新政,终究还是要落在寻常百姓头上,而对真正的富人和士绅,毫发无损。到头来,甚至反会逼得百姓们,主动投献土地给士绅。因为交给士绅地主的地租,也要比纳粮当差少些。唯有向士绅一并征粮差,方可减除根患
说着,韩彬如有神助,竟更进一步,声音洪亮道而且,臣思之,若仅如此,下面的士绅豪族其实仍交不了多少税赋毕竟对他们来说,人头税才有几个钱因此,臣还想将征人口税,改为征收地税。废黜人头税,摊丁入亩
咳咳咳
贾蔷听不下去了,重重干咳几声打断,强笑道韩相,您妙计能安天下,小子实在佩服只是,这大政全是您的功劳,能不能别提小子的名字,和小子真是一文钱的干系都没有小子身子骨单薄,实不想等人举兵清君侧时,加上小子全家的名字
韩彬
隆安帝咬牙喝了声贾蔷,放肆
韩彬却没让隆安帝继续喝骂,反倒长长呼出口气,呵呵笑道皇上,此子不愧是林如海的衣钵弟子。虽然看着混不吝,惫赖放肆,但心底清醒的很。倒是臣,有些失态了。
而见韩彬冷静了下来,隆安帝也松了口气,摇头道这个孽障也怪朕和皇后,纵容的有些狠了。朕原看着林爱卿身子骨单薄,总担忧他寿元不久,林爱卿又拿他当亲子一般对待,朕爱屋及乌之下,就拿他和李暄他们一般对待。可如今看来,林爱卿身子骨还可以所以往后你仔细着
最后一句自然是警告贾蔷的,林如海既然连子嗣都造出来了,显然身子骨没表面看起来那么不堪。
既然如此,他也不必过分照顾林如海的遗孤了。
韩彬闻言笑出声来,他自然知道隆安帝此言是在说笑,便道皇上对臣子之厚爱,臣等实在受之有愧。皇上,臣方才所得,虽有些激进,但绝对是一条正道,也是条真正可定百年,不,是可定三百年国运的良策
只是,兵权未固前,不敢妄动。连一丝风声,都不敢传出去便是。
隆安帝闻言颇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贾蔷,目光警告他,不要走漏丝毫风声。
贾蔷却立刻指向戴权,大声道皇上,若有丝毫风声传出去,必是此人
戴权心里狂骂,却只能跪地举誓不敢。
韩彬再度为贾蔷之胆大所惊,他虽不将戴权放在眼里,却也不会随意去指摘天子心腹。
贾蔷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居然为他释疑韩相莫小瞧此人,他侄子是天下第一大帮漕帮两大护法之一,名叫戴缑,位高权重。我这个武侯,在人家眼里根本不算甚么漕帮你老一定知道罢都是青皮地痞,作恶多端,皇上刚才说我是青皮头子,其实戴公公才是。外面都管他叫内相,韩相你不过是外相罢了真的,不信您去外面打听打听。因为我任兵马司指挥时扫过他侄子的脸,他就嫉恨我,我估计他没少说我坏话。您这大政对漕帮未必有利,他说不定就会传出去,要不要
韩彬闻言扯了扯嘴角,不过还是侧目看向戴权。
文臣对阉庶之提防,打汉末起,至唐末一波高峰,就再无一刻放松过。
内相
哼。
这老阉庶正拼命磕头道主子,奴婢冤枉啊奴婢打侍候主子以来,从未在政务上多嘴过一个字啊主子爷也不是宽纵奴婢的人,这内相之名,奴婢死也不敢认呐
他心里快疯了,从没见过如贾蔷这样神经病一样的人,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贾蔷这般说他,那隆安帝又成了甚么
可这厮就是说了,这是要同归于尽
而隆安帝心里也的确恼火,狠狠瞪了贾蔷一眼后,同韩彬道这贱婢和贾蔷倒是有过那么一段过节,平日里却还算规矩。应该不敢泄露风声
贾蔷不死心,道皇上,臣可没胡说,您要是不信,可去查查这位内相大人卖了多少龙禁尉名额。大内禁军他都敢随意兜售,啧啧,怕不是安插了不少他侄子的打手
此言一出,隆安帝眼睛就睁圆了,转头看向戴权。
大内寝宫之侧,安插江湖绿林人手
戴权差点没哭出来,叫屈道这都是从哪听来的谣传,主子爷,那三百龙禁尉原是主子吩咐,悉数招功勋世族子弟入宫的。主子也说了,一是此辈最忠心,二来也是施皇恩。
每个入宫的,奴婢无不上查他们祖宗四五代,都要世勋嫡传子弟,连个庶出的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