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后,那位须眉皆白的老僧缓缓笑道“其实远非气馁之时,时日还长久。名望太盛,王爷只需日后收敛羽翼,蛰伏些时日,名望自然就淡了下去。”
李时苦笑道“慈恩大师,孤王倒想蛰伏起来,可是旁的都好说,只半山公、苍望公他们即将归来,孤王岂有不去拜会之理”
韩彬、李晗、张谷、窦现、左骧这些人,一旦归京,便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宰辅。
若是能得到他们的认可,大事几乎就成了一半。
若是让别个抢了先去,那个位置也就别去想了
慈恩大师笑道“王爷啊,您以为那些人间龙凤,会是那样容易就投靠别人的人么王爷更没明白的是,这些人,都是背负着甚么使命的人。”
老僧话音刚落,一旁一年轻些的中年文士呵呵笑道“大师此言甚是,且不提半山公等人的脾气,单说他们回京之后,怕是连回家的功夫都没有,哪里有心思去理会其他说句难听些的话,他们回京后,已经是礼绝百僚的宰辅大学士了,即便是诸位王爷,也只能敬着,凭甚么去招揽人家或许为了家族计,数年或是十年后,他们会考虑这些。但眼下,他们归来只有一个目标”
“新政”
另一个两鬓斑白的文士沉声道“诸贤归京后,最要紧的,便是即刻着手推行新政其他的,都是旁枝末节。所以,吾建议,待诸贤归京后,王爷无需刻意前去结交,绝无用处。”
李时忙请教道“那孤当如何”
此人笑道“王爷,如今看来,新政乃大势所趋古往今来,青史之上记载了数次变法新政。自商鞅起,每一回,都会惊天动地这样的浪潮中,王爷这样的贤王,岂能不入”
李时闻言,微微眯起眼睛,轻声道“是啊,这样的大事,孤岂能不入不过,历朝历代,主导变法者,又有几个能落个好下场的变法中,又要得罪多少人,抄没多少家,砍落多少脑袋”
此人哈哈笑道“王爷不是正在愁苦声望太高么如今怎反倒又担心起得罪人来了”
李时闻言一震,眼睛明亮起来,笑道“是孤糊涂了,是孤糊涂了三位先生所言极是,孤王受教了”
“另外”
慈恩老和尚笑道“还有一事,王爷且不可大意。”
李时闻言,略略一思量,道“大师所说的,莫非是贾蔷”
慈恩老和尚缓缓点头,脸上笑容都敛起大半,轻声道“王爷,老僧今日才算明白,皇后娘娘和恪和郡王所为之高明。只可惜,已经迟了。不过,幸好也不只有一个林如海,还有韩彬、李晗、张谷、窦现、左骧等人,他们亦有子弟,亦有学生。王爷直接去和韩半山等人结交,只会碰一鼻子灰。但是若能和他们家中子弟结交亲善,却仍是大有裨益的”
李时闻言,登时大喜道“大师之言,另孤王醍醐灌顶,多谢大师,多谢大师”
“善哉,善哉”
荣国府,荣庆堂。
当贾蔷随凤姐儿到来后,发现不仅贾母、薛姨妈、王夫人在,竟然连邢夫人也在。
还有贾政、宝玉、贾环、贾兰俱在,姊妹们亦是。
贾蔷见礼罢,奇道“都挤在这做甚么,老太太要请东道了”
众人笑了起来,贾母埋怨道“怎去了这样久才回来”
凤姐儿笑道“也不算久,才半个时辰这可不怪我,我去的时候,人家和丫头还在赖床呢。”
众人哄笑,贾母啐道“这都甚么时候了,还没起”
贾蔷目光不善的看了凤姐儿一眼,唬的她连走两步离了他身边,然后才道“昨儿被皇上关在宫里了,和恪和郡王清扫了一宿的皇庭,凤藻宫的扫完,还把养心殿前的也扫完了。偏昨儿有夜风,我们刚扫完,一阵风吹起,又给吹散了。早上风停了总算才扫干净,被放了出来。”
众人听了又好笑又好奇,薛姨妈笑道“哟这话是怎么说的入夜后皇城要锁钥,后宫里岂容外男过夜蔷哥儿这圣眷,着实令人羡慕。”
贾母笑道“他小小人儿,能有甚么圣眷无非是看在祖宗的功劳,还有他先生的体面,和宫里皇贵妃娘娘的面上。姨妈这样夸赞他,他愈发不知厉害了。今儿不过打发一个丫头出府,还是又免了身契银子,反倒贴不少银子,就这样,都被人一手给拦了回来,将人接到西府去了。他成了好人,我们倒成了坏人了”
薛姨妈忙笑道“这里面必是有甚么误会在”
贾蔷不愿在晚辈跟前太让贾母难堪,因此略略解释道“打发下人,我自然不会理会。若是放人家回家团圆,成全天伦,此等福报之事,我赞赏都来不及,又怎会阻拦可茜雪原无过失,是宝玉自己惹下的麻烦,老太太和二太太担心他名声受累,便让一个无辜的丫头去顶罪,本就立身不正。此其一。再者,那茜雪生父重病在床,难以理事,怕是已经糊涂了。而继母不慈,想要逼她嫁给一个年岁比她老子还大的老鳏夫,只为了那三百两银子的礼金。贾家这个时候迫这丫头出府,岂非害了她一辈子何况我听说,这丫头素来对宝玉忠心耿耿,是个实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