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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彬一身朱紫朝服立于金銮殿上,面沉如水,但目光沉着而沉稳。
他半生都在苦寒边塞为官,哪怕是隆安帝登基后,将他调任两广总督,依旧不改勤俭之风,且一年到头,坐衙的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月,总是轻车简从的往下面各州府县查水利,查农耕,查桑麻,查教化,查诉讼律法之公正。
近三十年来,遇到的难险之题不知凡几。
又怎会在这等官场狙击之下,心生慌乱
对方妄图君子欺之以方,却是将他想得太简单了。
韩彬侧身看着那御史言官淡淡道“与一尚未及冠的少年郎言谈几句,又能看得出什么来再者,黄口孺子,纵说错什么,谁又能当真计较”
那兰台寺御史闻言一怔,心道怎和想的不一样,顿了顿又道“韩大人,贾蔷已非是黄口孺子,都十六岁了。况且,其言得太上皇称赞,又岂能以寻常顽童之言视之”
韩彬摇头道“我初临都中,对此事不甚了然。对贾蔷所言之事,却是听人说过。在本官看来,少年人,读了几本书,至少忠孝之心可嘉。”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哗然。
什么意思
名满天下的士林标杆人物,清流道德巨擘半山公,居然认为贾蔷说的是对的
然而不等目瞪口呆的御史回过神来,金銮殿上就再闻韩彬洪亮之声
“其所言自然是对的,因为此言非一竖子之言,而是千年以前管子之策,又怎能说荒谬但贾蔷之言,未免过于想当然。促富户花费银子,难道朝堂之上衮衮诸公们不知难道历朝历代贤君明相不知不过是知易行难罢。”
然而此言并不能说服兰台御史,他追问道“韩大人,贾蔷以为太上皇在景初年间花费巨靡之资,大兴土木,并数度南巡,皆是依照此法,想要带动富户用银,韩大人以为此言对否”
韩彬脸色一沉,道“圣心如何作想,非臣工妄自揣测。况本官宦游外省二十八载,对京中诸事不甚明了。此等朝政大计,谏官若有疑问,何不直接问宰辅,问本官又是何意便是觉得景初后期之政有所偏差,也问不到本官头上。莫非朝中言路已是不通,谏官不敢直接告问阁臣”
此言一出,荆朝云、罗荣、何振三位军机宰辅大学士无不面色一沉,目光阴翳。
隆安帝宣韩彬进京之意,便如秃子头上的虱子,一目了然。
虽然定下的,是韩彬这“后辈”先入阁,位居军机末位。
然大家都心知肚明,隆安帝对他们这几个景初老臣早已不耐,若非太上皇还在,他们怕早就要退下去给人挪位置了。
韩彬,就是取代他们之人。
朝野几乎皆知,身子骨颇差的太上皇龙御归天之日,便是韩彬位居首辅之时。
然而虽明知此事为大势所趋,可荆朝云、罗荣、何振三人又如何肯甘心
若非太上皇身子骨着实难以再临大宝,隆安帝又已经御宇大宝五载,大义已定,帝位不可动摇,那么三位权倾天下的军机大臣,说不得还会有其他动作。
但现在,却只能用眼下这种手段来给韩彬一个下马威了。
起码让他知道,在他们还未致仕前,最好恭敬些
却不想,此人如此不知好歹,竟敢直指军机处大学士
见那位御史已是慌了神,荆朝云心中骂了声废物后,与何振使了个眼色。
何振见之瞳孔一缩,这种事本来自有下臣替他们出头攻战,他们高居岸上,既可自保,也可暗中调度。
谁曾想韩彬如此老奸巨猾,居然将箭头直指军机处,就由不得他们再藏身于后了。
何振无奈出列,侧过身来,看向韩彬微笑道“韩大人误会了,柳御史之意,是韩大人见过那位贾蔷,并和他有过交谈,这是朝中诸位大人都没有过的。所以,才询问韩大人此人到底是正是邪,是忠是奸”
韩彬沉声道“贾蔷一不满十六的黄口孺子,谈何正邪忠奸更何况,彼小儿辈狷狂,自言除天地君亲师外,余者一律不跪,因此不愿入朝堂,连太上皇都许了他一世闲人。既是一世闲人,朝堂之上又何须再谈论此人”
何振闻言,脸色一凝,笑容敛去,淡淡道“韩大人,贾蔷是何人的确不重要,但是,太上皇钦赐其表字良臣却重要太上皇因何赐字,韩大人不会不知吧”
韩彬冷哼一声,平平无奇的面上此刻看起来却满是威严之意,看着保养明显比他好的多的何振,一字一句道“何相,本官不是不知,是本不愿多言,只为了保全阁臣的体面。既然眼下你追问本官太上皇为何赐一黄口小儿冠良臣为表字,本官可以告诉你,那便是因为,贾蔷小儿于醉仙楼说出心腹之言后,即便暗流激荡,骂其佞幸之人不计其数,然这少年,却从未改口,始终如一即便他年幼无知,就凭这一份忠孝之心和担当,太上皇赐其良臣二字,纵荣宠过甚,亦可理解。”
此言一出荆朝云、罗荣、何振三人都黑下脸来。
彼其娘兮,这叫什么话
贾家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