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肖母。”
平安忍着心底不适,站在外围圈静观眼前一切。
一座二进四合院内,朱红大门已然倒塌,青砖青瓦及雕花的窗棂显示出了其岁月的沧桑。
敞开的房门内,衣柜里的衣物随手丢弃得满地皆是,抽屉的物品随地抛洒,床上内拆开的被褥枕头。
柜子和床被一一挪开,古朴老式的悬空地板被一块块撬起;古朴的瓦片被踩、被掀到地面摔成了一堆堆瓦砾碎片。
散了一地的花盆里的泥土,炉灶里的灰渣,地板下面浮土
屋里屋外已经一片狼籍几成废墟。
但是,除了几件瓷器、从泥土里搜出的杂七杂八一堆黄金珠宝,什么影子的来往信件仍然了无踪迹。
院中一位身材瘦小弯腰驼背颤巍巍拄着拐杖的八旬老人,正带着一双看尽人生沧桑的老眼惊恐万状地目睹一切。
经过了好多次的抄家锤炼,那些最最积极、佩戴鲜红袖章的红老兵们抄起家来可是轻车熟路地得心应手。
他们如鱼得水的潇洒与刚还有些受宠若惊,现在束手束脚的的小小红小兵们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从领头的队长用带着审问的语气,开始对那个老人家宣讲破四旧的伟大重要意义及政策,要求他家不要执迷不悟,要认清形势,更要积极配合他们行动,老实交待家中藏有赃物放置地点。
到如今一片废墟,不过短短两个小时。
被吓得七魂已经丢掉了八魂,病殃殃的老头子嘴里含混不清的一直来回呢喃着冤枉,恼怒成羞的那个领队队长终于发怒了。
他立即命令手下四五个得力干将先捆了老头子的一对老儿子夫妇俩。一顿狂风暴雨之后,除了消失的晚辈,头破血流的三个老人被挂上牌子押出游行。
“这些该死的坏份子还顽固抵抗给我狠狠打。”
“瞅瞅这些黄金,上面全沾上了我们老百姓们的血。”
“还喊冤老不死的,你家那些狗崽子一个都怕不了。”
各个激情昂扬的斗志、饱满的精神押着三个老人游行,纷纷攘攘之间,震耳欲聋的口号响彻天际。
长长的队伍后面,平安随着大家高举胳膊,跟着喊出口号。比起前几次微不足道的小打小闹,他那颗幼小的心灵被震撼了。
老人消失的晚辈们,从泥土里搜出的杂七杂八一堆黄金珠宝,周围这些“胜利者”如入无人之境的各种手段
孝道与良知、人性丑恶、罪证与辩解
孰对孰错
这就是他爸妈让他好好用一双眼睛去看,用心去体会的现实吗
不远处后面,“路人”张国庆随着瞧热闹的群众而行,时刻看着游行群里的儿子,眼里含着一丝担忧。
上几次不是去听什么串联先进积极分子演讲,就是去参观抄家成果展览。这票已经属于大动静了。
他决定这次之后,让儿子先在家好好沉淀。拔苗助长未必是好事,大致懂了局势,够一个八岁孩子长见识。
游行结束后,下一个活动据说是将今天搜查到的战果上交到那个被改成办公场所的二层小楼,顺便参观近期战果。
至于何来的二层小楼
要是没有料错,张国庆估计应该是哪个被盯上的倒霉蛋私产。就是不知财空,人还安不安全
这世道啊,难
刚才被挂牌子的三位老人算是逃过小鬼子,逃过几次清查,逃过饥荒,就那套皇城根二进四合院,据周围旁观的人窃窃私语来说,还是有点家底的干部家庭,还不是逃不了这一波
一栋二层小楼算得了什么有心算无心。该吃人的时候,人人都瞪着猩红眼睛恨不得先咬一口。
多可悲的现实。
小楼大厅,高档的衣料、奢侈的消费品、金银珠宝、文物古玩、墨宝字画、宗教器物等等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硕果累累的战果前面还有一位戴着红袖章,穿着洗得发白军装的女学生站在一张凳子上充当讲解员。
除了刚返回的这支队伍,还有来自全国各地串联的初、高中生们正在认真倾听这些英雄人物壮举。
其中掺杂着不少学生还在认真记笔记。
距离平安最后一次来到这里欣赏战果已经有十天半个月,他敏锐地发现这又是一片新战果。
那原来的那些呢
不过这话,平安不可能开口。仗着矮个子,他很轻易地观察到那些成年老队员低头之间眼神里特有的贪婪。
活动结束后,时间已是下午三点多,与温宇要回家一趟不同,他跟着小部队直接上了公共汽车返回大院。
这次踏进家门,他没先进客厅,站在院子内绕着四周打量深思。
一直到陈婶离开去托儿所接双胞胎,他动了转身上了二楼自己卧室。
拖出一口大木箱,平安漫不经心地取出里面零食,清空后开始从他的房间、两个弟弟房间、三兄弟学习间进进出出。
一两本被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