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天,草长莺飞,春光烂漫。一队人马约三百余骑,俱都是高头大马,骑在马上视野开阔,再加上前后左右皆有游骑巡弋,根本不可能有人潜行接近,所以走得甚是悠然。
但是他们此行要说有凶险也不会是路遇劫匪。钦差仪仗,三百余骑,装备精良,兵士骁勇,又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兵,真要是有马匪路盗,想冲阵杀人是根本不可能的,真正的凶险,在安稳城。
安稳城可是播州杨应龙的地盘,三百多人,就算人人都骁勇善战,一旦进了人家的地盘那也是龙困浅滩,只能任人宰割,但王士琦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
重庆知府王士琦,两榜进士出身,可文人并不代表柔弱。弱的只是他的体质,却不是他的精神。他知道杨应龙要反,也清楚朝廷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他现在要做的事就是为朝廷争取时间。
他不清楚的是,杨应龙有没有决定现在就反如果杨应龙已经有所决定,他此去安稳就是飞蛾扑火,他将成为杨应龙用以祭旗的牺牲。举事之日,以堂堂一方知府祭旗,对三军士气的帮助自然极大。可是,他还是来了,这个有些矮胖的中年文人,自有浩然正气酝养出来的一腔豪情。
安稳城外,道路已经平整过了,城门口还搭着彩棚,鼓乐师傅在道路两侧摆弄着乐器,时不时发出调弦调音的动静儿。杨兆龙站在最前面,带着安稳的头人吏目、地方豪绅,打扮得一身光鲜。
远处旌旗闪动,王士琦的人马到了,城头立即一片骚动。王士琦是重庆知府,但这一次他是奉朝廷所命前来安稳,那就是钦差。钦差是代天子巡狩,这礼数上就不同一般了。
杨兆龙一见车队将至,马上整束衣冠,两旁的乐师们也摒息凝神,端起了架势。眼看车队已经到了十丈开外,司仪抬手,朗声道“起乐”
两旁乐师立即奏起了欢迎的礼乐,车队停下,杨兆龙带领头人吏目、地方士绅举步迎上前去,车队前方的八匹高头大马由马上的骑士一提缰,便避到了左右,亮出了中间那辆钦差的坐车。
王士琦正襟危坐,手里捧着黄绫的圣旨。杨兆龙距车驾两丈远时,便停下脚步,一撩袍襟,跪了下去。身后众人立即像割倒了的麦子,纷纷跟着他跪倒。
“臣杨兆龙,恭迎天使”
王士琦眉头一皱“杨兆龙朝廷旨意,命杨应龙在此听勘,他人呢”
杨兆龙又叩了个头,朗声道“回钦差大人,家兄久缚渠魁,待罪于松坎”
王士琦捋了把胡须,厉声道“松坎为何不来安稳”
杨兆龙顿首道“播州有几位土司与土妇张氏亲近,家兄因土妇张氏不守妇道,将其斩杀后,这些位土司常欲伺机刺杀家兄故而家兄不敢远离根本,又闻天使驾到,是以到松坎相候。还祈使君于安稳小歇后,劳动尊驾临贶松坎,敬布腹心”
王士琦听到这里,反而放下心来。如果杨应龙对他起了杀心,大可把他迎进安稳城,再来个瓮中捉鳖。如今杨应龙不来安稳,只到松坎相候,反而说明对方没有对他动了杀机。
王士琦淡然一笑,道“松坎亦是朝廷所属便是海龙屯,本钦差去上一次又如何杨应龙既然不在这里,那本钦差就不进城了,立即安排本钦差去松坎”
杨兆龙松了口气,马上顿首道“下官遵命”
王士琦的人马只是停下来用了些茶水点心,马匹也喂了草料豆料,也不进城,立即打起仪仗,转奔松坎。这一回,杨兆龙自然亲自提兵陪同,于此同时他又暗中派人急赴松坎向大哥报告消息。
杨应龙得了杨兆龙的来信,微微一讶,道“这王士琦还真的敢来”
大阿牧陈潇道“土司大人,据此看来,朝廷对李化龙、叶梦熊等人的弹劾并未全然采信啊。皇帝似乎确想证实大人您的本心用意,否则以王士琦的官身地位,朝廷是不会让他轻涉凶险的。”
“嗯”
杨应龙沉吟了一下,微微点头“雌凤那边尚无消息回来,拖延以待时势,正合我的心意陈潇。准备荆条等一应罪人应有之物”
陈潇神色一动,试探地道“大人是想”
杨应龙微微一笑“我要面缚道旁,负荆请罪”
田雌凤赶到播州东线的余庆司,此处已大军云集,对童家形成压卵之势。由此再往前去,翻过一座山就是童家的地盘,童家已陈兵山上,紧张戒备着。
如此形势下,大量兵马当然是不可能在童家毫无察觉的情形下翻越山岭,进入石阡腹地的,但是少数人却可以。因为童家也不可能沿其边防线筑起一道完整的防线或者筑就一道长城,让你一个人也进不来。他们只能扼守要害,防止大队人马进入,至于探马斥候,双方都是无法禁绝的。
田雌凤秘密赶到余庆司,吩咐余庆司长官勘探路线,安排她和三十名死士秘密进入石阡,结果余庆司长官还没找到一条更加秘密、安全的路线,却有一个从石阡逃出来的人被送到了她的面前。
田雌凤看着田文博,田文博衣衫褴褛,一袭衣裳已经被丛林灌木刮得一条一条儿的,风一吹,浑身的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