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班九房一干人等,齐集前衙,因为人数太多,客厅里容纳不下这么多人,所以大家都站在院子里,相熟的同事很自然地便走到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叶小天刚回来,还没见过任何一位上官,以四把手的身份,突然召集全衙所有属员,这么做其实是很冒失的,换一个官员,会不考虑他这么干别的官员对他会是个什么看法不担心一旦有人不买帐,会下不来台,影响他的权威可叶小天偏就这么干了,众胥吏衙役们不晓得他究竟想干什么,难免有所猜测。
叶小天也不用人请,大剌剌地走上石阶,目光一扫,泾渭分明。人群很自然地分成了两块,人数最多的那一帮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徐王一派的,另外一帮的人数很单薄,不及人数更多一方的四分之一,其中大部分看着都眼熟,自然是依旧忠于他的那些人了,其中有几个眼生的,想来就是苏循天替花知县控制的那些人。
“见过典史大人”
叶小天往阶上一站,他的旧部,主要是典史房里的几个胥吏和曾经追随过他的那些捕快,马上随着周班头和马辉、许浩然向他长揖施礼,神情既激动又兴奋。而其他胥吏差役们却很冷漠,没有什么动作。
叶小天敏锐地注意到,其中有些人见周班头等人行礼,身形一动,下意识地也想行礼的,可是眼见他周围的那些人直挺挺地站着一动不动,微动的身形马上又站住了。
叶小天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眼,抬手示意那些施礼的人站起,朗声说道“本官受奸邪构陷,被捕送南京问罪。可是本官一心为公,并无任何把柄可抓,故而官复原职。重返葫县了这一去一回,也不过就是小半年的光景,怎么如今的葫县却有这么大的变化,可谓翻天覆地啊”
阶下鸦雀无声,他们还没弄明白叶小天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叶小天清了清嗓子,又道“记得本官初到葫县上任时,我葫县衙门在百姓们中间毫无威望,葫县差役巡街下乡时,冷嘲热讽者有之,谩骂殴打者有之。一方官府,凄惨到如此地步,也算一个奇观了。
到后来,在本官大力整顿之下,尤其是消灭了一条龙盗伙,我葫县官府声威大振,开始受到地方百姓的敬重与爱戴,如今这是怎么了,才小半年的光景。又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过街,嗯”
叶小天这番话很是诛心,不少人想起叶小天到葫县后的所作所为,想起官府和个人地位的提升。再想想现如今的情形,意志不觉就有些动摇起来。
其中也有决定死心踏地跟着徐伯夷走的,眼见叶小天这番话大有煽动力,暗觉不妙。马上挺身而出,抗声道“典史大人太过危言耸听了。大人你刚回葫县,还不了解我葫县情形。怎么就得出过街老鼠这般结论”
叶小天深深地盯了他一眼,问道“你是谁”
那人貌似谦卑实则倨傲地道“卑职吴伽雨,承蒙县丞大人恩典,现任工科司吏。”
“啪”
吴伽雨一语方了,叶小天已经一个耳光扇了过去,吴伽雨没想到叶小天会动手,这记耳光扇得那叫一个结实,吴伽雨头晕目眩,愣了半天才捂着脸庞悲愤地叫了起来“大人怎能随意殴打下属,卑职究竟做错了什么,大人今日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卑职一定要向县丞大人申诉,向典史大人讨还公”
“道”字还没出口,叶小天又是一脚飞起,吴伽雨闷吭一声,像半截麻袋似的摔在地上。八班九房那么多人全都看呆了,谁也没想到叶小天刚刚吃了一个大亏,却不夹起尾巴来做人,还敢如此嚣张。
你起码也该先了解一下如今的葫县是什么情形吧再说,打人管用么,收拾几个瘪三就能从徐县丞手中夺回权力不可能嘛。
叶小天可没想那么多,什么规则、什么规矩,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循规则守规矩的人,他打人也没有那么复杂的目的,就是为了替周班头、马辉、许浩然这些饱受排挤打压的旧部出口气。
此人敢在自己面前站出来,可以想见他平日里该有多么嚣张,那些忠于他的旧部平日里肯定没少受此人的腌臢气。再者,叶小天在南京固然混的风生水起,那是他的本事,此次大劫若非恰逢张居正两腿一蹬归了西,他还真就回不来了。
任他再如何机灵,再如何诡计多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只有被辗压的份儿,张江陵是什么人只要他一口气在,皇帝在他面前都大气儿不敢喘,叶小天怎么可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因为这个缘故,叶小天心中也有一把无名火,被这人一激,全都爆发了出来。
叶小天瞪着虾子般蜷缩在阶下痛苦呻吟的吴伽雨,冷冷地道“你问本官凭什么打你就凭云南那边正在开战,为了保障驿路运输,徐县丞赤膊上阵,亲自守在驿路上,夙兴夜寐,不辞辛苦。王主簿为此累出了毛病,不得不在家歇养。而你,身为工科司吏,却在衙内逍遥自在,份内之事没见你做多少,倒管起本官的闲事来,你这么能跳,老子不踩你踩谁”
叶小天说着,抬腿向前迈出一步,吴伽雨正在阶下蜷缩着身子呻吟,一见叶小天走下来,吓得连滚带爬地逃开,也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