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啥病, ”煎豆腐摊的大叔瞥眼嗤笑,一脸不屑“要我看他就是装的,都把儿子叫回来了, 要真病白事早办了。”
大姐把米饺子递给客人“老豆, 你也省省。老谭啊,他那不是什么身体上的毛病, ”说着就不禁长叹了口气, “多少年的街坊邻居了,大家伙谁不知道谁,老谭病哪你不清楚”
鸡蛋灌饼摊大妈拍了拍胸口, 接上话“哎, 老谭他毛病在这里,”又把手抄了回去,摇了摇头, “说起来也晦气, 以前他跑大车时收的那徒弟, 就就就临县那大虎子,在外一下子撞死两个。”
童桐拿着一次性筷子的手一紧,敛下眼睫毛, 原来关系在这。富成县可不就是紧挨着莘海县,一下子撞死两
“那大虎子也是该死, ”煎豆腐的大叔抹了把嘴。
“坐了牢出来, 竟还敢折腾。老婆带着孩子重跟人了,日子过得好好的, 他非要去寻摸人家。把人一家子闹得不安生, 东美惹不起他就躲。喝了猫尿还敢开摩托车跑来咱这, 老谭拉拉拉让他醒酒了再走, 他自己非要去闯那黄泉路怪谁”
老街坊在一起就爱扯些旧事,米饺子摊的大姐关了电锅“大虎子是老谭手把手教出来的,出了那么多事,他心里能不悔吗”
冼默彦一直有留意着童桐,见她嘴里米饺子嚼了半天不往下咽,知道是咽不下去,心里揪疼。等几人换了话题,便搂着她离开了米饺子摊。
“你录音笔开着吗”
童桐木愣愣地点了点头,艰涩地咽下嘴里的米饺子“刚刚往口袋里塞钱的时候开了,”谭上以前是跑大车的,陈虎是他徒弟,死前有来找过谭上。
“陈虎的死因应该是酒驾,”冼默彦在想他的死跟谭上有没有关系
“陈虎追尾我父母车子的那辆大巴是私人的,常年跑津市和京都。出事当天,他连续开了6个小时,属疲劳驾驶。老板赔了一百三十六万,他坐了七年牢。”
童桐没胃口了,冼默彦将她剩下的那半颗米饺子放进自己嘴里“让宁海甯查查那个大巴车的老板,看他的账户有没有问题”
她也是这么想的“岳东美另嫁,肯定是拿到了离婚证。而陈虎在狱中既然同意离婚,那为什么出狱后又死缠岳东美他就算不顾念过去的夫妻情,陈雯呢陈雯可是他的孩子,总要顾及孩子的感受。”
还有一点,拿钱办事,钱哪去了刚那煎豆腐摊的大叔说了,陈虎是开摩托来找谭上的。
天黑了,两人逛到西朗街最西头,拐了个弯见到一户门上挂着旧布酒旗的酒家,两层小石楼,楼内灯光昏黄只有三两酒客。
这家小酒坊在谭之镇也算有名,祖传的酿酒手艺。传说老板祖上是开花楼的,他们家还卖胭脂,都是老板亲手调制。
在来宛南之前,童桐查过,红尘酒家在谭之镇已经开了43年了。43年前是1976年,1976年谭娟和许腾飞结婚,希望今晚这顿酒他们不会白喝。
进入酒家,站在柜台后的老板走出来招呼“欢迎光临,两位客观里面请。”
老板虽然上了年纪,脸上沟壑条条不再光滑,但活得依旧优雅。鬓边插着的海棠掩不住岁月留下的从容,旗袍贴身不见多余赘肉,可见迟暮美人自律修身。
冼默彦和童桐坐到了楼上临窗的那张桌子,老板递上菜单、酒单“我这里最出名的是烈侠酒,侠之道刚烈矣,”看了一眼童桐,莞尔一笑,“不过我推荐两位尝尝十年的梅花酿,醇而不烈甘而不涩,适合女子喝。”
“那就烈侠酒和梅花酿各来一小坛吧,”冼默彦不再看酒单,拿起菜单点了几道招牌下酒菜,又要了一盘红烧牛蹄筋和清水鱼。
老板在旁提醒“小伙,你点的菜有点多了,两个人吃不完。”
“加上您一起就不多了,”童桐攥着茶盅,凤眼含笑看着老板“见到您第一眼,我就不自禁地想到了我的老师,她和您一样与时光成为了朋友。”
老板闻言流露出欣喜“原来是知音人,那这顿酒我请。”因为祖上开花楼,在那特殊时期爹娘老祖被拉出来游街,她们姐妹四人还未成年就成了下流胚子。
虽然现在时代不一样了,老板抬手扶了扶鬓边的海棠,但她追求的美丽在很多人眼里仍是俗媚。今天倒是来了两个雅致人,值得高兴以酒待之。
“您能赏脸,已是荣幸,哪能要您破费”童桐也开始咬文嚼字。
“不要争,这酒家是我的,我说了算,”不给童桐再出声的机会,老板拿了酒单、菜单扭头就走了。
冼默彦胳膊肘抵在桌上,手托着下巴凝视着争输了的女友,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
“不要笑我,”她刚说的话都是真的,这酒家老板确实让她想到了老师加琳娜,也不知她在西双的家布置得怎么样了等手头的这些事处理完,她得去看看“有机会,我想介绍老师和这酒家老板认识。”
两个活得优雅的人,应该能成为朋友。有了谈得来的朋友,老师在国内也不会感到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