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只有七八岁的时候,就听说过延长油矿,彼时帝国列强都想要在华夏土地做石油开发,她之所以有印象,也是在此期间因争执官办还是商办的问题,在京官吏们常来王府敲门。后来还是陕甘总督反复奏疏,才让清廷拨款,但技术受限,大部分的技师还是从日本请来的。
“前几年,北洋政府也想过与美国石油公司共同开发陕西油矿,但他们耗巨资勘探三年有余,结果并不理想。”沈一拂说“到现在为止,仍缺乏有效的机制和技术来开采石油,开发也进入瓶颈,虽然伯昀他们的物理测井雏形是从英国带回来的,还只是在研究阶段,但若不去实地查勘,永远不会有结果”
云知消化了一下他所说的,“可是,我大哥他们就算有心,哪有钱继续投入”她再一想,“难不成,是我祖父出资”
他默认,“但不能过明账。”
林瑜浦富甲一方,但祖宗的基业也多仰仗于前朝的关系,若非式微,大伯三伯也不必到上海去另谋出路。这样巨额投入,不稍想,极有可能沉没归无,若说是为了伯昀的理想,或是谋求暴利,她是万万不能信的。
她想到祖父嘴上总是哼哼唧唧的,不觉眨了眨眼里的潮汽“那我大哥他们能过去,是沈先生铺路搭桥的吧”
“带个路而已。那里有驻守的军队,伯昀他们是安全的。”
想也知道,不会只有带路这么简单。总算伯昀平安无事,总算他也平安无事。
馄饨摊前就两张小桌,见有人等着,她说“我先回去了丫头陪床,她要是醒来没瞧见我,准得着急上火。”
沈一拂起身,朝医院大门迈去,看她面露迟疑,道“送你到楼下,再还我外套。”
这段路很短,步伐大些都无需五分钟,但沈一拂偏偏走的很慢。
他慢,她自然也快不起来,就在她以为会这样走到住院楼时,他忽然问“为什么感冒”
她反应慢半拍似的,“感冒哪有什么为什么。”
“我不在上海,发生什么事了”
云知下意识摇头,但她反应太快,他反而蹙起眉头,“下午我听你家人说,你病了好几天,没去看医生,药也是随便吃的。”
“我就是犯迷糊了真没什么事。”云知用手背揉了揉鼻子。
她哪能和他说实话啊,总不能说,我因为同那鸾凤园的祝七爷吵了一架,郁结难舒,所以没日没夜的学习么庆松都知道小七就是祝枝兰,更何况他呢
念及于此,云知脚步一顿是啊,沈一拂总该知道小七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吧
见她停下,他问“怎么了”
“沈先生,我有个小小的问题,如果你知道的话”
“问。”
“你知道祝枝兰祝七爷吧”她看着他。
“嗯。”
“那你听说过,他的事迹么”
“怎么问起这个”
“我我不晓得上回庆松有没有和你说过,就是我爸和他”
“嗯,说过了。”
看他没去纠这些细节,她又说“这个祝七爷先前帮过我,有一回,我带我同学一起去和鸣都会玩儿”她留神他的神色,是在认真的听,“可我同学说,七爷入过漕帮,做过许多恶事,还说,要是我再和那个祝七爷接触,以后再也不会和我玩了”
这段话七分真三分假宁大少可没有说过“再也不和她玩”的话。但考虑到要让这个问题并不突兀,只能篡改一下细节。
没想到沈一拂先是蹙眉“你哪个同学”
“”这不是重点好吧。
“不是我们班的,你肯定不认识。”她打了个马虎眼,“沈先生既是祝七爷的故友,你应该对他的情况有所了解吧”
云知的语气听着轻快,但沈一拂能听得出其中紧张意味。
原来是为了这个。
医院楼下不时有人来往,云知背对着台阶,没留神身后。沈一拂伸出手,拉着她往旁边一躲,看她愣住,说“这些年,我和他并没有什么接触,了解二字谈不上不过,他在天津那年,我刚好也在。”
“是你在天津做军官的时候”
他点头“那年,祝枝兰做过一件轰动整个天津头版的事,他刺杀了督军团的卢冲。”
“督军团”
“是北洋督军为了镇压民主革命者,当时也名为各省区联合会。”
“卢冲”
卢冲是阿玛手下的干将,小七说过,就是他带军倒戈北洋,阿玛才气的病重的。
她的心不由提了起来,“可是杀了督军团的人”
“没有物证,加上漕帮撑腰,人证临时改口供,没多久就释放出来了。”沈一拂说“那督军团,说白了是为了夺权东拼西凑的一个同盟,卢冲这样的角色,又有谁会在意”
难道说小七入漕帮,本是为了给阿玛报仇
可他为什么不将实情告之她呢
他又是怀着什么的心情,说出“比起你那科学家的哥哥,我这样子的确实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