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寒其实一直在犹豫该不该对她讲这个故事,因为故事主人翁被拐骗的真实过程,对任何一位女子来说都是惨不忍睹、不敢细究的经历。
那位县主被拐卖后,先是有人装神弄鬼对她施以杖刑,少不更事的少女被又打又吓没了胆子,不敢再轻易向外求助,歹人仍然没有就此收手,他们为了彻底调、教控制被拐骗来的少女,往往会对她们的精神和身体轮番摧残侵害,要她们将畏惧刻在骨子里,才会将人送去秦楼楚馆。
被送去了烟花之地会过着怎样的生活,不用细想也能知道。
若故事中那位县主没有因为貌美被富商买回家中做妾,最后更是机缘巧合被扫地出门,此生怕是都没有机会再回到京城。
县主还算幸运之人,即便她短短一年时间,已然从天真烂漫的贵女被折磨得历尽沧桑,往后余生或许都要生活在这段阴影之中,可她最后到底得救了,还有很多境遇比县主更凄惨的女子,甚至最后到死都未曾得到解脱。
陆时寒到底还是想用这个例子让颜芝仪引以为戒,却又生怕伤害到她那颗敏感又脆弱的心灵,完全不敢往深了展开讲,关键之处遮遮掩掩、一语带过。
饶是如此,颜芝仪还是听得怀疑人生,不敢相信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京师重地竟有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陆时寒正颇为紧张的看着她,已经想好她若是露出惊吓的神情便出言安慰,这个故事乃是极罕见的情况,只要防范于未然、任何时候对人保留一份防备,在如今的太平盛世之下倒也能安居乐业他讲这个故事的初衷便是如此。
若她从此被吓到杯弓蛇影、草木皆兵,那便得不偿失了。
然后就在他观望之时,颜芝仪冷不丁蹦出一句,“人贩子背后的保护伞究竟有多强大,连皇室宗亲都敢侵犯”
陆时寒被问得措手不及,“这个”
其实陆时寒也觉得县主被拐卖远不如普通人看到的那般,背后或许牵扯许多隐情,疑点之一是那位亲戚说要接县主去家里做客,属于两家的私事,外人不该知道太多,可歹人显然很清楚两家约定的细枝末节,能够在不引起县主家人怀疑的情况下比亲戚家下人稍早将人接走,两家之中没有人配合绝对做不成。
其二也是仪儿提到的,此事与在大街上将落单貌美女子骗到僻静处的常规手法不同,直接到有爵位的宗亲家里去行骗,办不成可是要掉脑袋的,谁有这个胆子
最后,县主失踪后,开封府几乎掘地二尺,县主家和亲戚更是在民间发布巨额悬赏,如此威逼利诱,都不能让一群为了钱可以目无王法的亡命之徒露出马脚,那他们究竟是为财还是为利就值得深究了。
陆时寒内心更倾向于县主是政治争斗的牺牲品。或许是其父兄在朝廷的政敌想要用这种手段打击报复,亲戚是替罪羊,也有可能幕后之人还想趁机分化两家的联合,能够随意派人去接县主到自家做客,想也知道两家本是亲密无间,县主失踪案便可将这种联盟打破,这便是孙子兵法中的“分而治之,各个击破”。
只是陆时寒自己猜测的这些并无事实根据,毕竟过去数十年,很多细节真相早已消散在岁月中,而他还未正式踏入朝堂,对于那些政治斗争也只是略知皮毛,说不定这背后还有更多真相是他没看到的,因此颜芝仪犀利的提出疑问,他却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不过颜芝仪也就是感慨,并不是想追根究底什么,因为那都改变不了县主被拐骗的事实。甭管人贩子背后保护伞究竟多牛逼,连皇亲国戚、金枝玉叶都能被精准定位,她这样的一旦被人贩子盯上,那绝对是插翅难逃了。
这个故事确实为她敲响了警钟,颜芝仪引以为戒,很快总结出了一条苟命守则,“日后出门,我身边定会多带些人,绝不会单独出去。”
陆时寒没想到她话题跳跃的这么快,愣了一下才接话“何出此言”
“县主在家中被拐骗只是个例,大多数女子是在街上被拐对不对我若是出门都带上杨妈和百叶,人贩子即便以我为目标,也要考虑最坏的后果,假如他们一时无法完全控制二人,我们动静太大引来百姓和官差,甚至有一人逃跑成功,他们都将面临被官兵包围的风险,犯罪代价太高,除非人贩子跟我有仇,否则与其盯着我不放,还不如找个真正落单的女子下手。”
见她确实吸取教训了,且总结得这般一针见血切中要害,陆时寒便也不吝赞美,“仪儿果然机敏过人,一点就透。”
这也是他真正想说的,不过她自己想出来会更深刻一些,相信她日后不会犯这种错误。
颜芝仪不但自己引以为戒,也不忘身边的小伙伴,“回去之后应该告诉杨妈和百叶一声,让她们也要有所警戒才好。”
杨妈年纪大或许不容易人贩子视为目标,但百叶却正值青春年华,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小美女,平日里跟着她宅在家里几乎不怎么出门,更不用干重活,养得细皮嫩肉,颜芝仪免不了也要担心一下她的人身安全。
陆时寒颔首“还是仪儿考虑周全,此事就有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