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东西都给我。”一管猎枪指着父亲的头。
严凌被死死压在地上,他的四肢被死死定在地上, 额头被按在水泥地上, 他不觉得疼, 一点都不疼,只有恐惧, 像黑色潮水般将他层层包裹,不给他任何喘息的空隙。
“车里只有点水和面包。”
“就这点东西, 呸”
母亲一边哭一边跪在地上祈求“求求你们了, 东西都给你们, 放过我们吧。”
母亲的话还没有落音。
枪声响了。
一枪、两枪、三枪
母亲的声音消失了。
严凌用尽了所有力气,才抬起了头, 他的四肢已经被打断, 只有脖子还有点力气,他抬头的那一瞬间,觉得眼前所有景象都变得扭曲。
他那总是一脸笑容,从来没发过脾气, 一直是好好先生的爸爸有那么瘦弱吗
他那扮演着严肃角色的妈妈,她的血有那么多吗
他的朋友们, 那几个愿意在危险之中陪伴他营救父母的朋友们,他们为什么不会动了
“还剩一个。”
“活不久了, 不要浪费子弹。”
“走吧, 浪费这么多时间, 结果只有这点吃的。”
“水也只有两瓶, 草”
那一瞬间, 严凌也不想活了,他多想自己早就死了,末日来临的时候就死了。
“那边有人过来了”
“妈的想黑吃黑”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严凌醒了过来。
有人在他的耳边说“幸好只是骨折,小子,你捡回一条命了。”
“现在这个世道,不是人吃你,就是你吃人。”
“想活下去,就要学会只在乎自己。”
只在乎自己
阳光洒在严凌的手上,他看到自己拿着镊子和手术刀,他的手和衣服上都是血,旁边的托盘上放着一颗小小的子弹,而他面前的木桌上,背朝上的躺着一个人。
那个人已经因为疼痛晕了过去,嘴里还咬着一根木棍,从始至终除了闷哼以外,并没有发出一声惨叫,他的意志如此之强,明明全身都是冷汗,明明肌肉绷紧到了极致,明明被活活切开皮肤和肌肉,竟然就这么坚持了下来。
严凌放下了手术刀和镊子。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低头看着这具惨白的身体。
这个人冒着生命危险来找他,为什么
磊子说这个人爱他。
人都应该只在乎自己。
就好像他的父亲母亲,和他那几个朋友们,如果他们只在乎自己的话,就不会死了。
父亲母亲被拦车的时候如果只在乎自己,下车就可以跑,那些人当时手里还没有枪,他的朋友们如果只在乎自己,不陪他回家,也不会送命。
如果这个人也只在乎自己的话,就不会中弹,不会这么狼狈的躺在这里,像一具尸体。
如果他也只在乎自己,末日来临的时候不回去找父母,找个安全的地方待下去,或许他父母不会走那条路,不会被拦下来,不会祈求他们放过他,不会被枪指着头,就不会死。
严凌沉默着拿出止血药和绷带,给躺着的人裹好了伤。
他连报仇的人都没有,一腔仇恨和愤怒没有可以宣泄的地方,久而久之,他变得麻木不仁。
他手上还没有沾过无辜人的血,可如果他一直这样下去,总有一天
等柏易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室内的床上,郑雪和那个带着婴儿的女人正在照顾他,郑雪正用干净的毛巾擦拭他的前胸,他全身都像是从汗水里捞出来一样,冰冷又粘腻。
郑雪看他醒来,连忙激动地问“你还好吗疼不疼要不要吃点东西我煮了粥。”
柏易朝她们笑了笑“我没事,休息两天就好了。”
郑雪听他说话还算平稳,紧张的神态终于放松下来,她眼角落下一滴泪“太好了。”
在女人怀中的婴儿看见柏易醒来之后就朝柏易伸出了手,要抱抱。
女人连忙颠了颠怀里的孩子,小声哄道“叔叔受伤了,等叔叔伤好了再抱你。”
婴儿听不懂母亲的话,但他大约知道自己被拒绝了,也不哭,就是一直看着柏易,眼睛眨也不眨。
女人姓杨,她从不告诉别人自己的真名,只说自己叫杨太太。
没人知道杨是她的姓,还是她丈夫的姓。
杨太太也不告诉别人自己的过往,她或许也有悲惨的过去,她想用这个称呼去纪念谁。
可每个人的过去都不堪回首,没人会去深究,何必再次撕开别人已经愈合的伤疤
柏易轻声问“严凌呢他怎么样了”
郑雪给柏易擦拭完前胸后又给他擦拭手臂,动作很轻柔,似乎柏易每一寸皮肤都有伤,她低着头说“严哥去看那些人了。”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很淡然,可有掩饰不住的仇恨。
“他们都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