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可听管家说寻常不登门的何明神色慌张,恐有大事发生,这才披衣起来,谁知就听了个半吊子鬼故事。
“放肆”苏玉暖勃然大怒道,“你是在戏耍老夫吗”
他已有许多年未曾遇到这般荒唐的事,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何明一愣,急的满头大汗,忙跪地道“太傅,卑职不敢。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几十号人都瞧见了的,如今不过小半个时辰,城中早已传遍,您尽可派人去核实,卑职真的没有说谎啊太傅,还请您救救卑职”
他出身寒门,出卖了所能出卖的一切,好不容易才爬到如今地位,来日还有大好前程。若一朝跌落,这辈子就完了
“老夫从不信什么鬼神邪说。”苏玉暖冷漠道,旋即又微微蹙眉,“你说不过半个时辰,满城都传遍了”
方寸大乱的何明点头如啄米,已经没有余力分辨苏玉暖话中含义,“确实是鬼火,卑职以前见过,还有,还有阴风”
他分明是个十分硬派的汉子,平素腰杆挺直下巴高抬,十二分的果敢无畏,可此时却佝偻着背跪倒在地,内里衣裳都被冷汗湿透,紧紧贴在身上,面无人色。
这是真的打从心底里怕了。
“住口,胡言乱语”苏玉暖只觉得此人疯了,“不过区区雕虫小技,竟就令你乱了阵脚,难不成你的胆子是纸糊的”
“大人,是真的”见苏玉暖一味否定,何明是真的要疯了,“卑职”
“不必再言”苏玉暖却已经没有听他继续胡扯的念头,当即起身,拂袖而去。
“大,大人”何明本能地追了几步,结果刚出门就被人拦住。
“何大人,更深露重,太傅也要休息了,您还是请回吧。”那人客气而冷硬地说。
何明不甘心的朝着苏玉暖的背影喊了一声,对方好似没听见一样渐行渐远,绣着精致仙鹤祥云纹样的外衣在身后高高扬起,随风舞动的布料褶皱凹陷出一个弧度,像极了嘲笑的嘴脸。
本朝没有宵禁,每日城门关闭后各处营生不受限制,这也就导致了许多衙门彻夜灯火通明,就好比现在的刑部仵作房。
“大人,尸体已经在解剖房安顿好了,”郭仵作道,“咱们是等天亮还是现在就开始”
他没过考核期,阿苗还没正式出徒,眼下都不具备独立解剖验尸的资格,所以每次都要等晏骄或其他得到刑部认可的仵作在场。
二更的梆子已经敲过,白日的燥热早已彻底褪去,带着水汽的凉风穿梭在各个角落,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竟也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不知是否心理作祟,刑部的人总说仵作房一带常年比其他地方更加阴冷。
晏骄打了个哈欠,往嘴里丢了颗酸辣味的话梅,瞬间口水泛滥,五官都挤在一处,刚冒上来的那点困意瞬间消失无踪,“唔,时间就是生命,大家加个班吧。”
说着,就把装着话梅的小荷包递给郭仵作。
郭仵作熟练地取出一颗含了,下一刻也露出与晏骄如出一辙的扭曲表情,“妈呀,好酸好辣”
这是什么诡异的味道他嘶溜着口水把荷包传给阿苗。
很快,仵作房内出现了第三张难以言喻的皱巴脸。
三更半夜,外面寂静无人,唯余凉风阵阵,三人手持各色银光闪闪的器具聚于灯下,对着一具尸体疯狂吞咽口水,这幅场景实在是诡异到无以复加。
阿苗把嘴里的话梅压到舌底,翻看跟尸体一并带来的收监记录,“今儿是初七,人是初五午后关进去的,初六就上吊死了,被发现时都凉了。”
“上吊”晏骄问道,“狱中可没有房梁吧又哪里来的绳子”
为防止犯人逃跑,牢狱四壁皆以坚硬的巨石垒砌而成,哪儿来的房梁可挂
郭仵作掀开盖着尸体的油布,指着她空荡荡的腰间道“是把腰带解下来拴在木栏杆的交叉处挂死了。”
因为死亡时间只有一天,而且尸体几乎没有任何外露伤口,虽然已经有了点气味,但并没有来得及滋生蛆虫之类,冲洗掉失禁的污物之后,还算干净。
“腰带呢”晏骄一伸手,阿苗就把油纸包里的腰带递上去了。
穿云还穿着被捕当日的那身绣满山茶花的烟紫色长裙,腰间系的也是配套的绸带,上面同样绣着精致的山茶花图案。
然而此刻,这根原本美丽的腰带上却隐约沾了血迹。
晏骄仔细翻看了腰带,将它往穿云脖颈处虚虚比对了,确实能对应上几处磨破皮的伤口。
“那大牢的木栏杆横着的多高”她忽然问道。
郭仵作和阿苗都愣了。
他们还真没去过。
“林平”晏骄朝外喊道,将这个问题重复了一遍。
负责此次交接尸体的林平闻声进来,略一回忆便抬手往自己胸口处比划了下,“大概到这里。”
晏骄用画着刻度的布条丈量了穿云的身高,沿着腰带留下的折叠痕迹重新打回结扣,陷入沉思。
林平的身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