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低头看山隙中流出的泉水。
桃花源中的溪水,是清澈的, 即使混了温泉水, 也只是微微浑浊。
而此时的水, 却有一丝暗沉的红。
萧韶抓住了他的手,握紧。
林疏感到自己手指发凉。
萧韶什么都没有说,带他拨开山隙外的枯藤, 走入狭缝中。
狭缝逼仄, 深而黑,只有水声在耳边回荡。
林疏听到水声,就想起了血。
他甚至本能地不愿往前走。
萧韶道“别怕。”
转过一个弯后,一线天光露了出来,渐近渐明渐耀眼。
萧韶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林疏知道,这是萧韶怕等一会儿出山缝后的强光刺到他的眼睛。
出了狭缝,风吹过来, 血腥味又浓了一些。
林疏被萧韶带着往前,然后停下。
他伸手去拨开萧韶盖住他眼睛的手。
萧韶不放开。
林疏道“我没事。”
萧韶道“你的手很凉。”
林疏“你也是。”
萧韶道“你真的要看么。”
林疏“我能接受。”
萧韶道“很像。”
林疏“像什么”
“镜子。”
林疏脑海中一片空白。
萧韶轻轻移开了手指。
血。
很多血。
深褐色的, 浸在土里, 翠绿的野草, 也溅了斑斑的血迹。
他抬头向前望。
村子还是那个村子,只是安静得可怕,连平日里啁啾的鸟鸣也听不到一丝。
小溪边有很大的几泼血。
他的手有点抖, 勉力维持住身体的平衡, 往巷子里走去。
巷子寂静得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
邻居家的院墙上也溅了一大泼血, 淋淋漓漓涂了满墙, 在日光下微微发亮。
旁边地上还有一滩小的,不知为何,林疏想起了灰狗子。
萧韶推开了大娘的院门。
院子里,平素只有大娘一个人在,因为家里的男人清晨便会下地干活,到半下午才回来。
林疏一眼就看见院子里的菜地上,淋淋漓漓许多团血迹,不知是不是鸡鸭。
水缸的一半被染成了深褐色,里面的水是红的,地面上洇了一大片,旁边还有一个打翻在地的水瓢。
果子不知什么时候现身出来,费力踮起脚,扒着水缸沿,呆呆地望着水面,又望向厨房门,清凌凌的一双眼,蓄了满眼的泪。
萧韶低声道“为何”
林疏也想这样问。
为什么
他们离开时,布下了所能布下的最结实的结界,离开时,也确保把所有巫师都从此处引开了。
谁屠灭了桃花源全村
而为何又是这样的手段。
没有骨骸,没有尸体,只有血。
整个村子,外面的田野,全是血。
而血迹已经不新鲜,已经凝固了,当没有凝固时,又是怎样一副血流成河的景象
林疏眼前一晃,忽然想起上辈子,上学路上,马路中央发生了车祸。
现场已经被清理了,血还没有被擦干净,一大摊深色的血迹以不规则的淌在路中央,显眼极了。
他那时想,人的生命,也不过是这么一滩血。
可是现在,看到这一滩滩的血迹,他眼前却浮现起大娘、邻居的音容笑貌,乃至灰狗子“汪汪”的吠叫声。
厨房的门是关着的,仿佛大娘下一刻就会推门出来,一手端一碗雪白鲜美的鱼汤。
他眼眶发涩,一时之间,恍惚得几乎要站不住。
萧韶道“是很阴邪的巫术。”
林疏点点头。
不仅阴邪,而且非常厉害。
他去看萧韶。
萧韶看着那滩血,许久无言。然后,他往房间走去。
房间还是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整整齐齐,桌上陶瓶里甚至还插着一支未萎的白梅。
桌面上,多了个东西。
他们走过去。
萧韶拿起它那是一枚珠子。
一枚留影珠。
桃花源里,自然没有这样的东西。
只可能是屠村的那个人留下的。
萧韶将灵力注入。
他们面前的空气虚幻了一瞬,然后
刺耳的尖叫声,痛呼声在这一瞬响起,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
画面是由上往下的,照着地面。
一个人体忽然化成了一汪一汪的、浓稠的血,“噗”一声泼在了地上。
一个声音道“尊主,要收拾么。”
“不必。”这声音有种奇异的腔调,与一种神秘莫测的沙哑。
一双脚踩过这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