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她既自幼出入皇宫,却与皇室表亲来往甚少,那么这背后一定有长公主的教养。
后来说起救命恩人一事,沈令蓁坦诚,长公主并未将此事对圣上和盘托出。这又说明,长公主在沈家的事上有她的私心。
再是沈令蓁醉酒当夜吐露真言,说自己因赐婚一事对圣上心有不满,又说国公爷曾有意为她出头。这更进一步说明,沈家大房对圣上已是怨而不敢言的态度。
正是那一夜,听了沈令蓁看似迷糊实则真心的话,确信沈家大房与皇室的关系已然如履薄冰,霍留行才下定决心,给出了那个只要她不背叛他,他就护她周全的承诺。
他说:“长公主此人,论识人心,认形势,比圣上在行。若我猜得不错,她对皇家已经死心了,对依然忠心于圣上的沈家二房恐怕也是不甚亲近的态度。她现在要的,只是保住沈家大房这一件事,只不过没到迫在眉睫的时刻,尚在摇摆该往哪条船靠罢了。而我想做的,就是让沈家大房彻底下水,上我霍家的船。这位镇国长公主欠霍家的债,便用她大半生积蓄的全部筹码来还,母亲认为,如何?”
他送她一出美人计,他便还她一出将计就计。
两只鹰一起啄起那龙来,总该快一些吧。
从俞宛江的院子出来,到沈令蓁房中时,霍留行见她并没有老老实实躺在床上,而是坐在几案前对着一面铜镜托着腮。
听见轮椅轱辘的动静,她惊讶回头:“郎君怎么来了?”
霍留行瞥瞥她:“我不能来?”
“能,当然能。这里是郎君的府邸,郎君就是要上房揭瓦,那也是无人能拦的。”她起身去迎他,“只是前一阵子,郎君都宿在自己院里,我还以为……”
“我睡在那里,难道不是因为你说,与我同床夜里睡不着?”
沈令蓁摸摸鼻子:“那噩梦都过去这么久了,现在不会了。”
“那从今日起,我就宿在这里。”
沈令蓁弯下腰看他:“我这样对郎君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是不是不太好?”
“……”脚长在他身上,谁被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了?
霍留行气得不轻,一指铜镜:“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照镜子,不嫌吓人?”
哪知沈令蓁一愣之下,背过身去,闷声道:“嗯,我也觉得我现在挺吓人的。”
霍留行笔挺挺指着铜镜那根食指骤然一弯,回忆起进屋时所见,她在铜镜前愁眉苦脸的样子,恍惚明白过来什么。
沈令蓁伤在额角,破口虽被碎发遮掩了些,但眼下细瞧起来还是相当明显。她这是担心自己将来会留疤破相。
他方才图解气一时嘴快,实则并无深意。
他默了默,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令蓁皱皱鼻子:“我去睡了。”说着转身朝床榻走去。
霍留行探身上前拽住她的胳膊:“转过来我看看。”
沈令蓁极少有特别忸怩的时候,这回却摇摇头,坚决不肯转脸。
想来也是。白日里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她才一言未发,可女孩家又有哪个不在意自己的容貌。
他肯定道:“放心,不会留疤的。我给你用的金疮药,对付这种伤口绰绰有余。”
沈令蓁微微别过头,捂着额角拿余光瞅他:“真的?”
“千真万确。若是留了疤,你拿我是问。”
沈令蓁这才慢吞吞转过去给他看。
霍留行抬手拂开她的几缕碎发,仔细瞧了瞧:“过十日就不明显了,再一个月能好透。”
她耷拉着眉点点头:“那我这一个月都不好看了。”
霍留行好笑道:“人家闺阁女子是怕嫁不出去才愁这愁那,你嫁都嫁了,还怕什么?”
“我怕郎君……”她说到一半顿了顿,“我怕郎君觉得我不够赏心悦目,就不搭理我了。”
霍留行心道他又不是她,嫁个人还要瞧对方好不好看。
他说:“我待你如何,与你相貌无关。”
沈令蓁皱了皱眉,突然感兴趣起来,压低身子,撑着他轮椅的扶手:“说来奇怪,郎君为何从未夸过我的相貌?在汴京时,常有人说我长得好。郎君怎么看我呢?”
霍留行眨了眨眼,打量她几眼:“就是个还没长开的小姑娘,我看你,与看妙灵差不了多少。”
这话倒不假。霍留行毕竟长了她一轮,时常看她便像偷穿了大人衣裳的孩子,且她是水灵精致的长相,瞧着比她的年龄还要娇小一些,若对这么个小姑娘有什么“秀色可餐”的起心动念,倒觉有些下流不堪了。
沈令蓁似乎有些失望:“哦,是这样……”说着又埋怨起来,“郎君心里怎么想的,竟就怎么说出来了。郎君以前讲的话明明挺好听,近来却愈发不喜欢说那些。”
那是因为,以前那些都是假的。
“那你再好好长一年,一年后我定发自肺腑地夸你好看。”
“郎君怎知我一年后一定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