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七月, 村子稻田里一片金黄,谷穗因为太沉而压弯了腰, 这段时间村民们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去田地里溜达,然后蹲下身子, 用满是沟壑的一双手捧着谷穗,看着上边饱满的谷粒子,笑得眯起了眼睛。
村里的老把式们看着天空的大太阳,吸了口嘴里的旱烟, 道“这两天天气好,就趁这个天气, 把稻谷收了吧。”
这两天天天都是大太阳,田里的稻谷也的确到了收割的时候。若是晚了些,天上不下雨还好,一下雨这田地里的作物那就遭了殃了, 因而大家都努力着赶在下雨之前把稻谷收了。
这老天, 谁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了,说风就是雨的。
太阳炽热, 沈绯把自己裹得严实, 这样虽然热,但是不至于被田地里的稻谷割伤了手。别看这些稻谷不起眼, 可是叶子却是利得很,沈绯皮肤嫩, 一刮到就是一条条红痕。
“沈绯姐, 沈绯姐”福宝在田坎上叫她, 沈绯扭头去,因为正对着太阳,她下意识的把眼睛给眯上了,瞅了好几眼,她才注意到福宝身边的男人。
对方穿着军装,宽肩窄腰,整个人身子笔挺,英俊不凡,也就眉目间带着几丝不正经的痞气,冲淡了那种严肃正经的形象。
沈绯喘了一口气,伸手将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当扇子扇了扇。
许鸿煊下颌绷紧,目光紧紧的盯着段晨宇,身上热汗滚下来,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似乎下一刻就要朝着对方飞扑而去,那是不加掩饰的敌意。
段晨宇摸了摸下巴,被许鸿煊这敌意弄得摸不着头脑。
沈绯把镰刀递给许鸿煊,道“我过去一趟。”
田坎边有一棵大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树冠极大,张开了像是一把大伞,在这炽热的天气里,为大家开辟出了一片阴凉的地带来。
沈绯折了一大片叶子铺在地上坐下,然后指了一边,道“段先生,请坐。”
段晨宇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杂草,又看了看沈绯屁股底下的叶子,耸了耸肩,直接坐在了地上。
“听福宝说,沈小姐找我有事,还是事关民生的大事,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段晨宇问。
他对沈绯并不熟悉,对她的印象就是那个倒霉催的被挟持的漂亮姑娘,而且身子骨还弱得跟个林黛玉似的,身体不好。这次也是福宝跟他说什么涉及全国人民的性命,他这才忙里偷闲,挤着时间过来的。
原身本就是小说里的一个配角,她喜欢上男主角那是必定的,因而看见段晨宇,沈绯就觉得对方哪里都好看,心里简直抑制不住升起对对方的好感来。
沈绯觉得,自己似乎下一刻就要对对方说出喜欢两个字来。当然,这只是似乎,因为对于她来说,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当然,违背既有的设定,自然是要受到惩罚的,而她所受到的惩罚,则是身上以及头上产生的疼痛,疼痛如蛆附骨,吃药也没用。不过好在沈绯前段时间料到了这样的情况,早就开始锻炼自己熟悉这种疼痛,因而现在她竟然觉得这点疼痛还能忍。
沈绯眯着眼睛看着稻田里正在收割稻谷的村民们,天气很热,热得人汗流浃背的,在这样的天气里还要劳作,可以想象有多辛苦。可是今年的大丰收,大家脸上眼里都是带着真心实意的笑容,眼里全是期盼,那是对未来美好的向往。
“段先生知道农民们的稻谷,每年亩产是多少吗”她突然问。
闻言,段晨宇一愣,他还真不知道这个问题。
沈绯扭头看他,道“收成好点,可能两百公斤,差点,不到一百公斤你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吗,这代表了农民们辛辛苦苦产出一年,所收获的粮食,根本就不够一家老小的嚼用。很多人,一年到头都难以吃个饱饭,饿得跟个皮包骨似的,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就去吃观音土,然后把自己也给吃死了。”
百香村这里还好,这里很少有什么自然灾害,作物产量也不错,大家勒勒裤腰带,紧吧紧吧也能过活。可是其他地方却不一样,村子里不仅是穷,还没粮食,只要是能吃的,都恨不得扒拉进肚子里去。
去年冬天,沈绯便看见了一个吃观音土吃死的孩子,就死在路边,整个人蜷缩在一起,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的,肚子却是鼓鼓的,大家都说那是吃观音土吃胀死的。年末,家里粮食不够啊,只能吃土了,这和后世的调侃可不一样,那是真的吃土,实在是没得东西吃了,没办法啊。
对于这个死去的孩子,大家都表现出一种冷漠,甚至是习以为常来。冬天死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说不定下一个死去的就是自己,谁有心思去搭理其他人。
这是第一次,沈绯深刻的感受到了自己是身处在什么样的一个年代,这个年代比她想象的还要残酷。
段晨宇沉默,现在人们有多艰难,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却也无能为力。
沈绯又问“那你知道,百香村今年的亩产有多少吗”
段晨宇扭头看了一眼金黄的稻田,有些不确定的道“两百公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