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道
“多谢陛下厚爱。看来我又要和挽之斗争一段时日了。”
卫袭低着眸,见卫慈这双保养得当的手,到底是见了些岁月的痕迹,夕阳之下忽觉岁月已晚,她们姐妹俩送走了先帝,击退了澜戡,诛杀了逆党,而后又是匆匆数年,到了如今。
卫袭寻回了自己的快乐,也有了阿引这样值得骄傲,值得交托的皇子。如今她说走便能走出博陵,而这一切,需要卫慈在后为她殚精竭虑。
当年卫慈便是不愿受到皇位的束缚,才抛下一切忍痛出走。
如今,竟要让她再回到这牢笼中来么
姐妹俩的心思一直都是相通的,正因为她们能彼此相顾,才能齐心协力将大苍王朝的车辙延续至今。
卫慈看穿了她所想,拍了拍她手背温和道“承灿,去玩吧,不用惦记博陵。朝中那些大小事于你皇姐而言还不是手到擒来正好也有几个不安分的老东西我早就想要整治整治了。去吧,安心和你的宝贝贵妃出游,去把这些年欠下时光寻回来吧。”
卫袭知道卫慈指的是什么。
其实她一点都不觉得那是欠她的。
即便曾经身处炼狱不知所措,她也从未有一刻将这怨怼转移到卫慈身上。
因为她明白,即便身上流着卫苍的血,卫慈也和她一样,身不由己。
每次决定离开博陵之前,准备行装挑选护卫的卫袭,都有种回到还是公主时的自己。
从繁杂的政事和成堆的奏疏中脱身,是一种奢侈的惬意。
阿引十分争气,文章果然得到了卢先生的夸赞,当堂读诵,国子监里没有不服的,名正言顺地得到远足名额之一。
阿引总算是松了口气,从昨晚就心神不宁而拧起的眉头,总算是有了可松动的理由。
与她六岁年纪不符的老成也略往普通孩童的模样靠拢,有了一点笑意。
但那笑意只是在她的小脸上短暂浮现了一瞬间,便被她压制了下去。
因为她是皇子,在她的脑袋上时刻悬着一柄卫苍利刃,那把利刃是两个娘亲和整个卫氏宗族所寄予的厚望。
自她有记忆以来身边的人都在夸赞她天资聪慧,有高祖之风,乃是安邦定国的大才。
娘亲以她为傲,她自己亦不断自我鞭策。
不过六岁的小孩儿,一点点的个子,便有了成年者才有的沉着气度。
对她而言,似乎只有处处压同龄人甚至年长者一头,才不愧对她的皇室血脉和身后背负的殷切希冀。
除了太子太师和国子监的先生们教导帝王之术,古今史鉴,像个准天子一般不露任何破绽,阿引身边只有几个十多岁负责照顾她的婢女和内侍,国子监的同窗们与她也保持着几近君臣的距离。
她没有朋友。
尽管她心里偶尔也会有小情绪,但她不愿和娘亲们说,仿佛吐露了情绪便是懦弱了。
身边的人更是不可多结交。
无数的史书中写尽了帝王错信奸人的下场,每一次改朝换代时旧朝所受屈辱都让阿引心惊胆战,她发誓绝对不可当那丧之四海的末帝。
小小年纪的她对于“失败”这两个字有极大的恐惧,难亲近谁,也不愿亲近。
只有童娘家里的两个姐姐,让她有些亲切。
特别是阿难姐姐。
她永远记得在上国子监之前,第二次跟着童娘回童府的时候,阿难姐姐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小姑姑说了句什么,阿难姐姐立即带着满脸比春花还灿烂的笑意小跑上前来,对阿引行了个礼。
阿引也回了礼,随后一只手背在身后,稚嫩地摆出了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阿难说“你便是阿引妹妹了,前年见你时你走路还走不清楚,如今都这么大了。我可以抱抱你吗”
完全没想到这两年未见,也不算熟识的童家姐姐,一上来便会有这样的要求。
阿引“”
还没等阿引答应,阿难便一把搂住她的腰,想要像唐见微掂她长重了多少时一样,要将她抱起来感受一下压不压手。
可是最后没能成功。
阿引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对待,没人敢在她前面这般放肆,吓了一跳,自己退开了。
阿难姐姐见她躲避,也没往心里去,依旧对她笑得灿烂而娇妍,还想带她去认识崇文坊的朋友,想带她去市集买好吃的、好玩的,可惜最后也没能成功。
因为她身份特殊,乃是一国公主,不可出现在市集之中,太危险。
“这样啊”
阿难只能作罢,没法带她去玩去认识朋友们,但见她隐隐失落的模样,便将自己珍藏的“七巧心”送给她。
所谓的七巧心,便是阿难从茂名楼新楼门口挂着招揽生意的包罗万象得来的灵感,改造而成。
七巧心是她出的主意,亲手画的机理图,在她童娘和白姨姨的帮忙下完成的。
七巧心是个木质小方盒,可以自如翻转,每一面都画着不同的图画,图画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