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少灼在明江南岸高台上出席烧尾宴, 天子未到场,改为礼部尚书陶意挈和兵部侍郎来主持。
皇家酒筵高台之上推杯换盏,而明江另一头的金榜前人头攒动。
又是一年放榜日, 金榜的锦盖一落,传来震天的喊声。
“我考中了我考中了阿耶, 阿娘我中进士了”
“我呢我的名字在哪里”
癫狂的叫喊声,哀叹声,此起彼伏, 在江面上久久回荡。
“哎哟, 这什么动静啊。”宋桥挽着童长廷的手臂,有些害怕。
童长廷安抚她“夫人莫怕, 今日正是放榜日, 有些发疯的人很正常。想当初我也是其中之一。只不过我是年年落第, 哎, 真是怀念啊。”
此时她俩正和家人一块儿在江边平民闹市行走, 宋桥的博陵口音已经彻底被唤醒, 无论走到哪儿说的都是一嘴正宗的官话, 童长廷的东南口音却是一点儿没变。
两人这么一对话,一南一北俩口音,听上去都不像是生活了几十年的夫妻。
童长廷跟宋桥说“先前我应试之时,还有那屡试不第直接跳江的”
正说着,便听“噗通”一声。
立即便有人喊道“有人投江了”
“快救人啊”
童长廷和宋桥“”
看来这文士的脆弱, 无论过多少年都是一样。
唐见微童少悬以及童家上下有说有笑在市集穿行而过。
童少临全程环抱着路繁, 一只手扶在她的后腰上, 揽着她的腰部, 给她依靠之处, 减少酸痛感。
另一只手轻放在她已然有些隆起的小腹上, 时而往那些贩卖稀奇之物的小摊处指去,更多的时候则是护在小腹上,就怕有疾走奔跑的小孩儿会冲撞了她,童少临也好及时护她。
路繁难免觉得好笑“夫人这是将我当那易碎的瓷娃娃了阿慎孕期还能上树救人驾马车呢,我岂会落于她后虽说现在的气力是比先前要乏一些,可就算有谁要冲撞过来,我单手也将他拎到一旁去了。”
童少临道“小君厉害归厉害,我护着归护着。”
以往童少临也没少说情话,但路繁听进耳朵里之后,想要真的贴到心上之前,多少都会有些顾虑。
而现在,无论童少临说什么她都全然相信。
自小到大都强撑着独自成长,满怀心事的路繁,总算找到了这片能够让她安稳、长久地栖息之地。
童少临便是那片温润的大地。
别家的小稚儿出门都是由婢女抱着,而她们家的小阿难却是被放在童少悬亲自研制的小绵羊推车里。
伴随了童少悬在夙县读书生涯的小绵羊书兜子,如今被她改成了稚儿车。
车内铺上软绵绵的被褥,小阿难靠在车兜里,抬头就能看见头顶那可爱的小绵羊笑脸,再转脑袋,便能瞧见四周的景色。
阿难似乎特别喜欢那小绵羊,小绵羊对她笑,她也对小绵羊笑,咯咯地不停。
小绵羊的后脑勺还能翻出帷帐,呵护小阿难免受强光和蚊虫。
童少悬推着车,唐见微挽着她,大姐大嫂她们走在身后,一家人其乐融融从繁茂的桃花树下穿过,行人来来往往都对小绵羊推车格外好奇,还有直接上来向童少悬打听这推车是在何处购置的。
阿难不哭不闹,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景色和人。
“你瞧瞧咱们阿难。”唐见微时不时用手指勾一勾阿难圆嘟嘟的小脸蛋,“对什么事儿都新鲜,又不怕生。刚出生的时候我还嫌丑,这会儿再看这双大眼睛,越来越像你了。”
“鼻子和嘴像你。”即便是自己研制出来的雨露丸,童少悬依旧觉得不可思议,“咱们居然有了自己的孩子。即像你,也像我。她拥有咱们两人的模样。”
她们继续走了几步,唐见微挨着童少悬,察觉到身后有些不对劲,便假意回头与路繁说话,目光穿透熙熙攘攘的人群,发现有个人影突然闪躲了起来。
这个人跟着她们许久了。
唐见微一路都在留意这戴着帷帽,不敢显露真面目之人。
莫非又是澜宛的爪牙
唐见微心道,这人来人往的明江边上也敢动手是觉得在城中巡视的禁军和我们帮派兄弟全都是死人么
也甭管是不是澜家人了,唐见微刚才全都看在眼里,那双被帷帽黑纱隐约遮去的双眼,还是能露出贪婪的目光。
一直盯着我夫人看
唐见微对不远处跟随,一直都在暗中保护童府上下的帮派兄弟勾了勾手指,小郎君迅速疾步而来。
唐见微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他立刻将藏于袖中的匕首递给了唐见微。
来得挺好。
管你是哪家的小贼唐见微将匕首握紧正好老娘刚生完崽,浑身的力气还没处使。
来给奶奶我活动活动筋骨,也算是复健了。
戴着帷帽的人穿着一身青衫皂靴,行动干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