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玉一手抱着小乖, 一手端着一盅绿豆汤走过回廊跨过门槛, 抬眼就见谢朗正端坐, 手中紫毫落纸疾行,不由一阵诧异。
谢朗每日的功课谢婉玉都会检查一番, 自然也知今天是周夫子的课, 周夫子的课对哥哥是最难的, 每每到这一天抓耳挠腮是他的常态, 今天这是开窍了居然下笔如有神了
无声走上前去,将手中小盅放在一侧,垂眸去看他在写什么, 打眼一看就知他们今天辩的是夏安帝,夏安帝在位六十年,功很大,过也很大, 是位非常有争议的帝王。
谢朗对辩是苦手,其实他脑子聪明, 不然也不能去府学念书,只是他心思不全在读书上, 还没有彻底收性, 性子颇为跳脱,那些正书都是谢父逼着他看的,其他书只要没人劝,他是一眼都不会多看,腹中没有墨水自然辩不过人家。
谢婉玉倒是常常逼着他看, 只是收效甚微,到底不如他自己想看来的好。
没有出声,安静看他落笔,他正在写夏安帝的功,此功却非治水平南拥文,居然是亲情,黛眉微颦,夏安帝的过中踩着十三位兄弟的尸骨上位是很浓墨重彩的一笔,这样的一位帝王,说亲情
虽有疑惑,但没出声,接下看下去。
夏安三十六年,夏安帝游江南,江南有盏名金盏,最为出名的便是郝家金盏,这郝家是半路出家却一举压过其他烧窑,只因夏安帝暗中扶持。
看到这,谢婉玉忍不住出声,“这郝家是郝成林老先生的族人你又如何佐证当初是夏安帝在帮他们呢”
对于夏安帝的生平,谢婉玉还算了解,虽父子不合兄弟不恭,但有人是夏安帝认可的长辈,那就是帝师郝先生,只可惜郝先生夏安三年便去了,夏安帝悲怄不己,停朝三日,看到郝家,谢婉玉就联想到了郝老先生。
闻言,谢朗停笔,抬头看着谢婉玉,“郝家族谱里有郝老先生的名讳,虽是隔了房的,郝老先生幼年走失,郝家人只当他人没了,虽后来郝老先生名扬天下,但郝家无人出仕也没读书人,是以还是不知道。
“至于如何佐证是夏商帝暗中帮忙,这事在郝家纪事中有迹可循,从郝家建窑开始,就有一位叫郝望禹的人在帮忙,不论钱财还是经年的老师傅。”
谢婉玉“望禹是夏安帝的别用号”
谢朗点头,“这事也有典籍佐证,夏安帝虽不好文墨,亦无诗文流传,但其实有一幅画存世,现在已经找不到了,但当初其子夏坤帝留存珍藏,那幅画的落款便是望禹,这件事在夏坤帝正史中亦有记载。”
“郝望禹就是夏安帝。”
当初的郝老先生和家人早已失散多年,一生未有子嗣,后事都是夏安帝准备的,已经去世的先生,夏安帝还费心去找他的族人,找到后还一直帮扶,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夏安帝将亲情移情到郝老先生身上,又惠及他的族人,当可正他有亲情。
谢婉玉惊喜的看着谢朗,“这些书,你都看过了”
不管是夏安帝夏坤帝还是郝家事,得看过书才能知道呀。
哥哥终于爱看书了吗
“咳。”谢朗清了清嗓子,默默将一页双手纸奉上,“小心些,别弄折了,这是别人的。”
谢婉玉将小乖放到一边,双手接过,坐到烛台前,还没细看就被一行行整齐清隽的楷书吸引,笔锋有力落笔行畅,风骨已存,观字如人,写此卷之人当是人杰。
“好字。”谢婉玉不由出声赞叹。
“当然了。”谢朗将小乖抱进了怀里,“也不看看这卷谁写的。”
谢婉玉“谁”
“怀陵。”
闻言,谢婉玉微微一怔,是他写的
不过转念一想,虽自己看到他时他有些狼狈,但确实是清风朗月的翩翩公子,有这样一手字也是理所应当。
“你快把绿豆汤喝了。”谢朗火气重,虽才入夏天还凉,他就要喝甜汤下火了,见他点头开始喝汤,谢婉玉也垂眸细看手中卷。
夏安帝这位帝王因争议太大,所以,讨论他的人数不胜数,但顾怀陵卷中根本没有常见的争议点,他的切题极为刁钻,甚至是匪夷所思,但他又有无数的典籍论证,简简一卷,就有九本书出现。
谢婉玉自认算是博学,但亦有两本从未听闻过。
且他同一件事,可以反复证功过。
就譬如郝家这件事,谢朗证的是功是念恩,他证的却是纵容,是过。
夏安帝虽未亮明身份,但暗中吩咐过,是以郝家在江南可谓顺风顺水,日子太顺了,骄奢也养了出来,最后还闹出了人命官司,但因夏安帝的吩咐也没闹出什么风波,夏安帝辞世后,郝家人也一直被照料,富贵了一百多年,后来是后继无人族人争产才慢慢败落下来。
小到欺占良田,大到人命官司,顾怀陵提的每一点都有迹可循,有典可查。
通篇看下来,谢婉玉心里只有八个字。
博览群书,满腹经纶。
“答的真好。”也不怪哥哥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