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妮儿被夹裹到了打谷场,县里也来了领导,戴着大红花,一本正经说“咱们县要大搞,就不能掺假那些短斤少两不能有,哄抬价格的更不行买卖的价格就按照统购价格来。谁都不例外” 又说“咱们这是为了消灭小生产彻底堵住资本主义的路” 人群哗啦啦的都站起来了。有几个老汉原本坐在草垛上抽烟,闻言也激动的起来了,统购价格比市面低三分之一 “怎么这样呢” “我怎么听当时说按照市价” 四妮儿听到耳边夹杂着低声的骂娘。 她对晓春说道“奶,咱们家猪估计卖的了的六十八。趁着现在人少,赶紧把猪卖了吧。” 晓春盯着猪,眼里满是不舍。她站在看台上来回踱步起来,两只手绞在一起 “这怎么卖这叫我怎么卖”她原以为八毛钱的卖法,猪也能回本。两家买猪仔都花了七十左右。现在一头猪只能卖六十八,还不包括猪下水,猪脚。另一头猪要交一百二十斤,剩下本都难回了 忙死忙活一年,还亏本这让她怎么能接受。 四妮儿也生气,同时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力感。 没错。她就是这种感觉。大屋刘是一眼望得到彼岸的生机勃勃,可是这里家家户户却都是这样的穷。靠山吃不饱,靠力气也混不到饱,她已经尽力的养猪养鸡,却怎么也没办法富裕起来。好像无论他们怎么努力的挣扎,都逃脱不了贫困的生活 晓春抹了一把汗,昨天她还想方设法让自家多拿点好处,可没想到一毛钱都没挣到 她心里难掩愤慨,板着脸把半扇猪肉架起来,哼哧哼哧的朝着供销社那边的收购位置走过去。等她离开了,四妮儿又换了一幅面孔钻进了正在大肆销售的地方上。驴车上摆满了生活用品。过来收购农产品,村民也可以按照比例购买生活用品,小件比如肥皂,火柴。大件的例如羊毛地毯,棉被,锅具,棉布。 因为人多,她废了好大功夫才挤进去。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最中央的手电筒。和塑胶解放鞋,尼龙袜。 四妮儿买了两双尼龙袜子,还有一盒两毛钱的火柴。解放鞋倒是不贵,只是没有她穿的码子。不知道是因为劳动还是其他原因,村民的脚都很大。连钟母的脚都有四十码。 尼龙袜是钟老太让她买的。她说钟母现在在农场干活,每天跑来跑去,少不了要穿袜子。 四妮儿不可置否。这钱是哪里来的,当然不可能是钟老太突然大发好心了。 她节俭到一种自虐的程度,全家人都深受影响,不止是钟家,这个年代所有家庭都这样,只不过程度不一样。比如做饭,钟老太用一块肥肉在锅底下擦一擦就有了,吃到肚子跟没有吃差不多。 这些钱都是胡庸城派人或者自己送过来的。 这个月没到月底,他从城里过来了四五趟,每次不是送吃的就送喝的。钟老爹迂腐的很,板着脸说不肯收。被胡庸城拿话堵了回去“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钟伯这点东西都不肯收,莫不成还跟我客气” 钟老爹还能说什么呢 他硬气,可拦不住胡庸城招待自己亲外甥。 谁也不知道,只有钟老太察觉到了钟老爹的别扭和不顺意。 她知道老头子平生最恨人施恩施惠,钟老爹以前只有他施恩别人,等他成了好脸色等别人给钱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中滋味了。这是当了十几年小少爷的人。骨子里都是傲气。被人打成了坏分子,要不是钟老太在其中周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借着由头去折辱他。 前几年更加辛苦,钟老爹也不肯到处借钱。哪怕是欠了刘大夫的钱,他差点饿死钟家几个小的,也要把钱还上。 胡庸城这次又送了东西过来。钟老太就说“你就是倔,人家也没有那种看不起咱们的心思,况且这是三儿亲兄弟,伟华亲舅舅。怎么地还不能好好处着呢。” 钟老爹哼了声,满脸寒霜的说“又不是吃不起饭,要他来接济” 钟老太叹了口气,说“几个娃娃日子苦啊,伟华长到五岁才吃过肉。你也想想几个小的嘛。” 有这么一个亲舅舅在,处好了关系,以后指不定还能帮衬帮衬。钟家在大屋刘没几分香火情。那就更需要亲戚帮扶了,不过以前老太爷那一脉人丁单薄。剩下的就只有姑太太一家。剩下远房亲戚流落到徽州。现在早就没联系了。 钟老爹恨铁不成钢“我咋个亏待伟华啦家里有口吃的都顾着他。母不嫌子丑,子不嫌家贫。要是嫌家里穷,我就当没这个孙子” 钟老太看他越说越离谱,连忙打断他说“行啦,行啦,说什么呢我去做饭了,一会儿四妮儿该回来的,也不知道猪肉收购多少钱” 四妮儿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做了饭,钟老太看到她满脸疲惫,拖着半桶猪血,连忙接着问道“怎么样” “鸡四毛钱一斤,阿花卖了四块钱。一个鸡蛋两分钱。加上其他东西一共卖了四毛二。猪钱在晓春奶奶那儿,回来的时候桶还是继明表伯帮我提来的” 四妮儿放下猪血,慢慢的把大集的事情跟老太太讲了,生怕她生气,缓缓的说“我看到好多人都嫌价格低嘞,陈家村还有人往猪肉和鸡里灌水,还被斗了。大队长说,这样的人就是和咱们公社丢脸。挨了好一顿打。” “猪卖了多少钱” “四毛二” “哎呀,见鬼啦。” 钟老太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叫起来,声音盖过灶台上咕噜咕噜冒起的滚水声,吓得屋里的伟华大声的哭了起来。钟老爹放下报纸,嘀咕了句“干嘛呢” 他起身,把报纸卷好,搁在桌上,踱步走出屋子,听到一角漏风的呜呜声越来越响亮。钟老太尖锐的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