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梦想要回家只是一时兴起,不知道被哪个促狭的听去当了真。夏梦看着屏幕上她妈妈的号码,心情多少有一点复杂。
夏梦长在一个单亲家庭,从小和妈妈夏美娟相依为命。父亲是谁她不知道,长到四五岁进了幼儿园,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美好的称呼叫“爸爸”。
夏美娟仍旧不跟她提起这个人,可年幼的孩子好奇心强,有几次夏梦实在受不了,刚一问出口,夏美娟抓过晾衣架就过来抽她的屁股。
大概就是这时候打得上了瘾,体罚教育的种子一落到夏美娟心里,就放肆恣意地蔓延了开来。加上她之后迷恋上酒精,醉醺醺揍人的感觉就更好。
夏梦身上常年带着五道杠,年纪小的时候只觉得害怕和委屈。每天最高兴的事是坐在幼儿园里看其他人爸爸,想象他们抱小孩的时候,怀里的人是她。
实在太难受想被抱抱了,就装肚子疼,她怀着小宝宝的老师总会和蔼地给一个怀抱。当然也不敢逗留太久,很乖的自己跳下来,趴在她肚子上听宝宝动。
那是她年幼时期不多的一点温情,因为太珍贵也太短暂,每次拿出来都小心翼翼地捧手心,害怕一口气就吹凉了,要一点点一点点地想。
后来长得大了,个子高出夏美娟一截。她再手痒的时候就不太好发挥,更别提夏梦开始有了叛逆心,偶尔会挡住她挥下来的一耳光,再恶狠狠地看着她。
母女之间的关系在那时候到达了冰点,争吵和暴力成了生活的主旋律。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夏梦的离家出走伴随初潮一并到来。
但也直到十八年那年,夏梦才终于摆脱了那个家。这座繁忙的城市终于敞开怀抱,接纳了她,在那之后,是一连几年没有跟母亲联系的真空期。
夏梦再看了看那串号码,接起来的时候多少有点不情不愿。电话那头倒不是她夏美娟,一个男人的声音问“是梦梦吗”
夏梦听出是她舅舅,莫名其妙的心一颤,问“舅舅”
舅舅说“就是我啊,梦梦,你现在在外忙不忙,能不能请几天假回来一趟。”他语气挺焦急“家里有点事,想请你帮帮忙。”
夏梦那种不祥的预感更强了些“请假没问题,可是到底什么事呢”
舅舅不肯细说,只道“电话里说不清爽的,你还是赶紧回来一趟吧,今天就出发,见面之后我们再细谈。”
夏梦挂了电话手都有些抖。
夏美娟身体一向就不好,加上不良生活习惯的影响,前几年就小中风过一次。虽然后期恢复得不错,但毕竟已经是四五十岁的人,状态不比从前。
那回就是这样,她舅舅搞来了她的电话,因为害怕知道胡美娟出事她不肯回来,还特地编了自己家的事来骗她。
夏梦越想越觉得不安,连忙去老总办公室请了假。
临近开学,各种交通工具都被学生潮挤得爆满。普快太慢,高铁无票,夏梦最后咬咬牙买了一张头等舱机票,这才解决了问题。
坐在机场等待值机的时候,夏梦方才一点点冷静了下来。身上的汗已经被空调收干,湿漉漉的衬衫却贴着脊背,凉得她禁不住打战。
所以她这么焦急是为了什么原本以为血缘亲情早就是一场海市蜃楼,看破它的虚假面目后,自己就可以无欲无求无情无爱地活着。
看来还是有割舍不下的东西存在啊。
夏梦一旦有烦恼,就忍不住习惯性地给官泓打电话,本来以为他不可能接的,没想到刚刚响过几声就通了“吃过饭了吗”
他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夏梦在被他外表虏获之前,最先被吸引的就是他的声音,纯净如一汪清泉,很轻易地就让人平和下来。
夏梦心里好受不少,说“通知你一声,我现在正在机场准备回家呢。”
官泓纳闷“这么突然”几小时前刚说过,这会儿就付诸实践了
夏梦说“我舅舅给我打了个电话,语气挺着急的,问是什么事情又不肯说,我怕她是不是又病了,上回不也是这种情况”
那次官泓就在她身边,到现在还记得她表情,时隔多年与亲友再联络,谁不是兴奋和激动,只有她,一脸的茫然和紧张。
官泓说“那你路上小心点,这几天机票不好买吧”
“可不是,只有下午一班,还是头等舱,刷卡的时候我心都在滴血。”
官泓笑一笑“别滴了,我心疼,等我回去就给你报销。上飞机前再给我来一个电话,下了也是一样,到什么地方见什么人,我都要知道。”
夏梦听得甜滋滋,嘴上却不肯承认,反诘道“告诉你有什么用,你又没办法来陪我。我也不要你报销,我自己挣钱自己用,舒服。”
官泓在电话那头摇头复叹气“用不用我就现在就飞回去”
夏梦激他“不飞回来就是小狗。好听话谁不会说啊”
话筒里忽然就静了静,夏梦紧跟着听见官泓说了一连串英文。她的胆子只大到这个程度,赶忙喊道“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