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钟,任夏梦再怎么累,再怎么浑身散架,也不得不屈从体内倔强的生物钟。连续第二天,她闭着眼睛起床穿衣服。
一切准备就绪,床上的官泓睡得正香。
这趟差出的太久,他时差没倒得过来,尽管累得眼底发青,晚上愣是怎么都无法入睡。先是拉着她折腾了半宿,等把她折腾趴下了,又出去接着折腾。
一直磨蹭到差不多天亮,夏梦才察觉他在旁躺下。
夏梦此刻趴在床边,仔细看了会他。不过才二十七岁呢,上学稍微晚点的,这个年龄还在念研究生,还自信地以为找不到女朋友只是因为读书太投入。
他却已经满世界跑,一天恨不得有四十八小时。以前开玩笑时,他说自己最大的苦恼就是继承家业,她当时还笑他是狗屁倒灶来着。
夏梦在他额头浅浅亲了口,留个纸条告诉他自己去一趟公司。起身的时候愣一下,她为他心疼,谁来心疼她呀,自己不也是累得跟头老黄牛一样
哪怕昨天破例放纵了一天,还是无时无刻不关注着手机。今天更是无论如何要过去一趟,不然事情堆积到明天,倒霉的还是她自己。
做饭的阿姨已来过,早饭给夏梦装在盒子里。她匆匆提了赶电梯,开车等红灯的时候急急忙忙吃两口。
牛奶,沙拉,三明治,手艺明明已是米其林大厨的级别,吃起来却没多大感觉,夏梦还是更喜欢官泓给她做的那一些。
后视镜里有个戴草帽的发小广告,已经准备将粗糙的名片插`上她车玻璃了,夏梦连忙按了声铃赶走了。
风将那人帽檐掀起来,夏梦这才看见她鼻头的雀斑,两颊的驼红,居然还只是个年轻稚嫩的小女孩。
穿得挺土,满身尘土,一只脚的拇指顶破了布鞋,指甲不知怎么掀去了半扇。
顶多也就十六七吧。
夏梦心口忽然有点堵,她十六七岁的时候在哪呢那应该是南方潮湿的一个县城,有下不完的雨刮不散的雾,她的整个青春都仿佛浸泡在这股馊水中。
她又一次被妈妈揍得受不了,砸了胖猪储蓄罐,带着十来个钢镚,挤上了通往这座城市的火车。
那时的自己只在电视上看过这座繁华的都市,有十年的高楼,百年的宫殿,千年的历史,是所有人梦寐以求扎根的天堂。
初生牛犊,不仅没有一点点害怕,甚至极其乐观的想,再坏再差也强过吃她妈妈的耳光和那个没有温暖的家。
只是这一次的离家没有送她来到官泓的身边,没有买票的她被铁路公安送进了局里,又因为她年纪小的缘故被扭送回原籍。
再次回来的时候是深夜,没有人接她,她一个人在夏夜的热风里沿着月台走,心却冷得如同经历数九寒天的劲风和暴雪。
有同样无处可去的混混流氓朝她吹口哨,她吓得就像一只刚破壳的鸡,顶着稀癞癞的毛,一边狼狈踉跄一边找妈妈。
结果自然是又回了家。
那次出走她学会了一个道理,嘴硬硬不过现实,饶是家里再怎么可怖,也好过无依无靠地到处流浪。
如果不是后来遇见了官泓,她想,自己说不定还要再回到那个县城。
说不定就算留在了这个天堂,也要像那个戴草帽的姑娘一样,为了生计头顶烈日,却连一双像样的鞋子都买不起。
是官泓给了她一个扎根在此的机会,也是他一手给她打造了如此长的梦。
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奢望更多,所以一直心存感激,告诉自己,梦还在的时候就美美的做梦,梦醒的时候就安然接受。
毕竟无论她怎么努力,好像总还是走不出那一晚长长的月台。
官泓那样的家庭,是她穷极一生,永远找不到进口的站台。
夏梦偶尔一次的伤感,在回到公司后彻底消失殆尽。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助理还在源源不断地跟她汇报工作。
“东煌除了我是不是没别的人工作了”话是这么说,夏梦心里很受用,忙碌起来好,起码让人觉得被需要。
她先挑着解决了最紧急的几样事,又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跟早就看中的几张支票继续联络感情。
等一切差不多完成,内线响起,她伸着懒腰看一眼办公桌上的布谷钟,居然已经是早上的十点半了。
“部长,新人来了。”
“好的,让他进来。”
来的人是邱天,夏梦昨晚在跟官泓吃饭时临时订下的安排。
电话挂了没多久,邱天满脸笑地走进来,助理跟在后面给他开的门,又声音清甜地跟他道了一声谢。
夏梦还在想这人谢什么呢,就见邱天把一杯热饮搁在她台上,分外还有一个包装精美的甜点。
“三分糖的乌龙拿铁加青稞燕麦,常温的,女人喝点热饮好。”邱天拿手擦了下鼻尖,笑嘻嘻的“还有芝士蛋糕,这家不腻,味道挺好。”
夏梦办公室是单面玻璃,能从内向外看见整个大办公室。此时每人桌上都有一杯饮料和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