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之上禁止喧哗, 此时却突然从房顶上跳下个人来,任凭本地县令十分威仪,此时也被唬了一跳。
好在他还支撑得住, 并未让人看出破绽,立刻将那惊堂木一拍,厉声喝道“来者何人,竟敢咆哮公堂”
就听那少年哈哈一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老子叫廖雁”
他非但不像寻常人那样跪拜行礼,甚至连一点敬服的神色都没有,浑身上下都写着桀骜不驯。
见他如此狂妄, 县令禁不住眉头紧皱,才要发作,却见此人一身江湖装束,不由就是眉心一跳。
江湖人
嘶。
他下意识重新将目光投回翠红和韩青身上, 心道这俩人到底怎么回事孟家的孩子掺和进去,如今又蹿出个江湖人
这倒是不好办了。
江湖游侠常以武犯禁, 最不服管束, 朝廷不是不想管, 实在是管不了。
你想那些游侠儿往往四海为家,无所拘束,连点可以用来做威胁的事情都没有。反倒是朝廷命官,各个有家有口前途无量, 若不小心触了霉头, 那些游侠儿也不必做什么,只需隔三差五往你辖下闹一回,闹完了拍腚就走, 却去哪里捉
他们是瓦罐不怕跟玉石碰的,若再惹急了,窜进来害几条人命又当如何
如此一来,不光政绩前程难保,甚至家人性命也岌岌可危
没人不怕死,位居高位者尤甚,因此久而久之,两边就逐渐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朝堂江湖两相立,朝廷默许江湖的存在,并允许他们帮忙维护灰色地带和地下秩序,但绝不可闹得太过;相对应的,若逢战时,江湖人士需第一时间投军卫国,平时朝廷却不可以随便插手江湖事。
这位方知县三十一岁中进士,在京城苦熬多年才博得名山县县令一职,如今才做了两年不到,辖下一直太平无事,也算意气风发。
谁知今日却不走运,先是来了个女休男的奇闻异事,紧接着又遇见早年孟家后人,如今偏又跳出个江湖人来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极其耗费精神的活计,若是处置不当,只怕政绩的“甲”字评便要错失,升官无望了。
方知县正暗自思索对策之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堂下一个衙役正冲自己拼命使眼色,似有话要说。
他微微颔首示意,又将那惊堂木拍了下,尽量避免跟廖雁正面打交道,板着脸问翠红和韩青“来人你们可认识”
不管是翠红还是韩青,都没见过廖雁,两人正要摇头时,却听堂外的王掌柜急忙忙喊了句,“认识认识,是,是我们这头的人山野乡民,不识规矩,大人莫怪”
得了这个台阶,方知县心中大为熨帖,于是立刻借坡下驴道“荒唐,你们自己人都不在一个调上,打量老爷是好耍的么既如此,且下去商议了再来退堂”
说罢,也不等廖雁跳脚不服,便匆匆离去。
那衙役见状,忙跟了上去。
方知县果然没走远,正在照壁后面等着呢,“你有何话说,可是认识那少年”
投身江湖的人也未必都喜欢浪迹天涯,亦多有人仗着一身武艺投身公门,或是混个公皮穿穿,或是给某些官员做贴身护卫。
如此一来,江湖人可谓光宗耀祖终身有靠,且官场中需要流血拼命的时候毕竟少,到底安全;而官员也有个使唤,又能打探些江湖密事,不至于被人牵着鼻子走,也算各取所需。
方知县隐约记得,这衙役就是自己刚来那年投来的,好像叫姓什么来着
好在那人倒也算机敏,料定知县大人记不得自己这种小角色,当即主动行礼问安,“卑职李仁,见过大人。”
方知县点点头,“起来吧,有话但说无妨。”
李仁麻溜儿站起来,低声道“卑职方才听了那少年姓名,又观他言行、腰后兵刃,约莫不离十。”
方知县见他只是卖关子,十分不耐,当即皱眉道“说”
官场上本就卖关子成风,偏还不得不应付着,他早已不胜其烦,如今见区区一个衙役竟也来这套,没来由一阵恼火。
“是是是,”李仁忙道,“那廖雁来历不明,听说是边民出身,身上有些蛮夷血统,行事最是没有章法,一言不合便要动兵刃的。江湖同行给他取了个诨号,叫做折翅雁,原是因为他使长短双刀,喜欢断人四肢,名字中又带一个雁字”
本来方知县跟廖雁一打照面就觉得不自在,如今听了李仁的话,越发烦恼,连胳膊也好似隐隐作痛起来。
听听,这一听就知道是个刺儿头
到底他也是一方父母,有点脾气的人,十分不悦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本官竟怕了一个游侠儿瞧他嘴上毛还没长齐呢若本官硬是要判和离,难不成他还敢大闹公堂,与朝廷作对”
一个游侠儿跳出来自己就要好生捧着这事若传扬出去,他的脸面、朝廷的脸面要往哪儿搁
李仁既然投身公门,自然是有些小心眼儿在身上的,听了这话也不急着反驳,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