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家出走了”
王家酒楼的少东家坐在板凳上, 双手环抱,一脸严肃的对灶台边忙活的两人说。
只是他的胳膊本来就短,穿得又厚, 导致抱胸的动作非常艰难,看上去有点滑稽。
没有回应。
他整理着背后几乎跟自己一样大的包袱,坚定道“我这次是真的生气啦”
肉嘟嘟的脸上就差贴一张字条你们快来问我为什么呀
没人搭理。
冬冬吞了下口水,有点急了, 于是更大声地说道“除非爹和娘向我道歉,不然绝对不回去”
努力板起来的肉包子脸显示出坚定的决心。
没人在听。
一鼓作气,再而衰, 三而竭,接连三次失败让冬冬一阵沮丧,气势瞬间垮掉, 当下忍不住好奇心从板凳上爬下来,背着大包袱凑上前,踮着脚尖扒着锅台问道“哥哥姐姐,你们在做什么呀”
小孩子的注意力转移得就是这样快。
那个包袱里也不知究竟装了什么,简直大得惊人, 看上去好像一座压在他弱小身板上的大山, 走起来一甩一甩的冬冬自己都经常被它带歪。
他往灶台上一趴,包袱略慢一步,也跟着噗地砸过来。
“哎呀”少东家踉跄一步。
孟阳眼睁睁看着他被夹在包袱和灶台之间, 有那么一瞬间都消失了,宛如活生生的肉夹馍。
他的面皮抽搐几下, 实在没忍住, 低着头吭哧吭哧笑起来。
今天一大早, 当冬冬以这幅形象敲开门时, 直接将他吓了一大跳
居高临下的孟阳第一眼根本没瞧见埋在包袱底下的冬冬,冷不丁还以为包袱成精了呀
“咳,”他脸上尤带着尚未褪去的笑意,把冬冬往后拉了拉,语气温柔中又透着警告,“当心火。”
这包袱忒大了些,一不小心就会蹭到灶膛口,万一点着了可了不得。
小孩子们是不会知道“水火无情”四个字怎么写的。
白星高高扬起眉头,指了指地上,“漏了。”
啧,这矮冬瓜。
冬冬一愣,这才发现包袱系口处没弄紧,正不断往外掉的东西铺满了从板凳到灶台间的一小段路。
他又捂着脑袋哎呀一声,忙蹲下捡。
然而随着他身体前倾、俯低的动作,包袱也跟着猛地向前压,把他带倒的同时,里面仅存的物品又顺着那个撒开的口子,哗啦啦掉了一地。
白星“”
孟阳“”
冬冬哎呀哎呀的叫着在地上乱爬,捡了这个掉那个,捡了那个又掉这个,两只小手抓得满满当当,可地上的东西却越来越多。
他整个人都傻了,也气坏啦
皮袄、布老虎枕头、两颗煮鸡蛋、一把做工精致的木头剑甚至还有一个金镯子
边缘若隐若现的,是一床绣花小被子吧
白星看得眼皮子直跳,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眉梢一挑,脚尖一勾,将刚从包袱里掉出来的东西自半空踢起,右手一探一抓
一只成色并不大好的青玉烟杆
还是用过的,上面还有厚厚的烟油子呢
噫白星很嫌弃的撇了撇嘴,调转烟斗往冬冬头上轻轻敲了一下,“你在搬家吗”
正跟大包袱生闷气的冬冬捂着脑袋,大声道“才不是,爹骂我娘也变心了,都不帮我我要报复他们”
所以就把他们最喜欢的烟杆和首饰偷走了。
孟阳蹲下去,陪他一起捡,耐心问道“那他为什么骂你呀”
若是没理,纵使父亲也要辩一辩的,不过考虑到冬冬数不胜数的前科,他总觉得错不在王掌柜身上。
“他说要给我请夫子,”冬冬哼哼两声,肉嘟嘟的脸颊慢慢鼓起,噘着嘴道,“可我不喜欢我说明明说好的我是爹,哪里有爹读书的道理”
大人真是不讲理,分明是爹当初自己说的,可现在他重新讲出来,爹就勃然大怒,拎着鸡毛掸子打人
哼,不讲理,大人真是可恶
白星“”
嗯,是欠打。
孟阳一阵头疼,忽然觉得有这么个古灵精怪防不胜防的儿子,王掌柜夫妇也怪不容易的。
“冬冬,”他用干净的手巾将地上值钱的首饰之类仔细捡起来包好,温柔却严肃的道,“这不是可以闹着玩的,赶紧放回去。”
光这一只金镯子就足有一两重,不算工钱换成银子也有十多两了,寻常百姓家都不见得有如此积蓄。
甚至这样的首饰,王太太自己都未必会有第二件。
若不小心弄丢,只怕要急坏了。
“你不声不响跑出来,爹娘该担心啦,”孟阳认真道,“来,我送你回去,以后不可以这个样子啦。”
一觉醒来发现儿子没了,王掌柜夫妇该有多么害怕呀。
“不要”冬冬疯狂摇头,索性甩开包袱,转身一把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