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真的好奇怪。”
一入江湖,身不由己,那个方鹏做出决定时也已二十多岁了,难道还不会判断利害得失吗
从很小的时候,义父就曾教导她,“人的一生中会做许多次选择,每种选择又可能带来无数种后果,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不好的。但当你决定迈出那一步时,就该明白,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怨不得旁人。”
她很小就明白的道理,难道有的人竟然不知道么
但康三爷却不这么认为。
他一辈子没有对不起别人,连谎言都不屑于说,偏偏是那一次,唯独是那一次,却间接害死了人。
方鹏是如此信任他,他辜负了对方的信任。
所以他只能忏悔,只能赎罪,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心里好受一点。
如果连这点事情都不做的话,那么他的前半生,他前半生所固执地坚守的所谓底线,又算什么
白星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忽然恍然大悟的样子,“所以你觉得自己是害人精,是废物,才会分明想见,却又拼命躲着那个卖豆腐的女人吗”
唉,这些所谓的大人真的好烦啊
康三爷“”
他突然觉得胸口一阵闷痛,好像被谁拿着刀子狠狠戳了几十下一样,血淋淋的。
顺带着脸上又滚烫。
见他不否认,白星继续面无表情道“那你到底喜不喜欢人家不喜欢的话,直接拒绝不就好了嘛”
说到这里,她一张小脸儿都皱巴起来,又浮现出那种康三爷眼熟的嫌弃
呓我看你是坏得很啊
康三爷“”
喜欢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呢他如今是个残废,是个罪人,本不该再拖累其他人的
可是,这感情的事,哪里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他觉得对方说的是歪理,但偏偏又找不出理由来反驳。
说来也怪,当强烈的窘迫扩散来开时,一直蚕食着他的负罪感竟神奇地减轻许多。
“白姑娘”
熟悉的声音从街对面传来,让陷入僵局的两人齐齐转头看过去。
是孟阳。
他挑着一盏灯笼,慢吞吞沿着路走着,一边走一边很小声的喊。
他似乎十分焦急,一路走一路找,但又怕打扰到其他人,所以喊话的频率很高,音调却很低。
“白姑娘”灯笼渐渐靠近。
周围全都是归家的百姓,或成群说说笑笑,一起相携走向路边的食肆,挑选心仪的美食,享受一天结束后难得的天伦之乐。
孟阳就这么形单影只的,提着小小的灯笼,穿越人群而来。
而这个时候,康三爷也被白星三言两句刺激到快吐血。
虽然情况确实是这么个情况,但单纯的内心感受和有人大咧咧在你面前坦白讲出来这种感觉着实差距不小。
他现在甚至都顾不上自怨自艾钻牛角尖了,一门心思只想把这个小混蛋撵走。
什么共鸣,什么江湖客之间奇异的理解,果然全都是自己的错觉吧
“在这儿”见白星没做声,康三爷实在忍不住了,干脆直接扶着墙站起来,朝孟阳喊了一嗓子,“这儿”
蹲的时间太久,腿都麻了,他还踉跄了几步。
但这丝毫不能阻止他立刻把人送走的决心。
就见孟阳的脑袋在黑影中好一阵左右摇摆,这才锁定到康三爷的位置,又顺着注意到他脚边的白星,赶忙跑了过来,“三爷,白姑娘,你们怎么在这里呀”
白星如冉冉升起的蘑菇一般站起来,平静道“他找我谈心。”
说着,还用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瞅了康三爷一眼,又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唉,真不叫人省心
康三爷“”
我信你个鬼
分明是你这小丫头跟踪我
孟阳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扫了几个来回,确定没有动手的痕迹,这才松了口气,立刻开始嘚吧嘚吧的说话“下午我去王大娘家还驴车,她又给了我点黍子面,差不多有四五斤呢,我准备做油糖糕”
其实他已经将材料都准备好了,但白星却始终不见人影。
最初他是耐心在家等候的,可左等也不回,右等也不见,这才渐渐焦躁起来。
白姑娘是突然来到桃花镇的,那么现在,她是不是又突然离开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把他吓了一大跳,他又想起来康三爷曾经说过的江湖中的事,再也坐不住,就出来找了。
这一路上他的脑子里都乱糟糟的,呼啦啦涌现出很多个念头,有对方不告而别的委屈,有失去伙伴的难过,还有对孤独卷土重来的恐惧
他不想一个人。
如果,如果白姑娘走了他甚至不敢继续想下去。
“什么是油糖糕”白星的声音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响起,“好吃吗”
从四面汹涌而来的孤独和难过都在此刻戛然而止,如夜幕下的潮水般褪去,孟阳忽然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