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外古道,小酒馆。
呼啸的北风无情刮过萧条的荒野,裹挟着冻得梆硬的砂砾,狠狠拍打在厚实的门板上,将它晃得吱呀作响。
屋外罡风肆虐,屋内却温暖如春,熊熊燃烧的柴火堆将整间酒馆都烘透了,干燥温暖的空气中泛着一股混杂着酒气、肉香以及汗臭的复杂暖意,混沌而黏腻,熏得过往歇脚的疲惫旅人昏昏欲睡。
说关外荒凉,确实如此,但也并非全然没有人烟。
因为关外盛产雍容华贵的皮毛、价值连城的鹿茸人参,每年都会有许多商人甘愿冒着大风大雪来走一趟。若是顺利,一笔买卖的利润就够花半辈子了。
而除此之外,却也有许多在中原犯了事儿的亡命之徒流亡到此。地广人稀,千里之遥,保不齐就能逍遥法外。
酒馆前头吃饭后头住宿,大堂里横七竖八摆了十五张四角方桌,每张桌子都坐了几个人,喝酒的吃饭的划拳的,吆喝震天,乱哄哄闹成一团。
突然沉重的吱呀一声响,刺骨凉风裹挟着无数纷扬的雪片,伴着一道纤细的人影从推开的门缝中挤了进来。
众人下意识抬头望去,诧异地发现来人纵使穿着厚重的皮袄也难掩身姿窈窕
是个女人且极有可能是个年轻女人
在寒天动地的关外,最缺的就是女人,时候久了,看母马也难免觉得眉清目秀,更何况如今眼前来了个货真价实的。
莫名的狂热席卷整个大堂,不少人趁着酒劲儿大声喊道“姑娘,来喝酒啊”
来人大约已经在风雪中走了许久,衣服上堆满冰雪,结实防水的鹿皮长靴也几乎湿透了,被酒馆内扑面而来的暖气一烘,原本结了冰碴的发梢和衣角滴滴答答融下雪水,很快便在脚下汇成晶亮的一小汪。
她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肩头雪花,这才抬起被面罩和帽子捂得严严实实的脸,不紧不慢将酒馆内扫视一遍,径直朝着中间那张只坐了两个人的大桌走去。
那两人心头一喜,旋即对视一眼,隐隐升起一股竞争意识,都本能地理了理脏兮兮的衣服。
“要两斤肉,两个面饼,一壶酒。”那姑娘眉眼稍弯,面罩下似乎微微笑了笑,直接在他们中间的空位坐了。
关外苦寒,作物本来就少,又是这个时节,想吃菜蔬是不可能的。而即便是肉,也是店家打到什么,就做什么,没得挑。
来了一位年轻姑娘,还是位很漂亮的年轻姑娘,连小二都殷勤许多,不多时便举着托盘端了上来,还不忘贴心叮嘱,“您慢用,酒也热过了,小心烫。”
那姑娘颔首示意。
小二一下子呆住了
灯火下凑近了才发现,这人两只眼珠子竟一黑一蓝,琉璃似的清澈透亮。
这样的眸子放在猫身上必被奉为佳品,但搁在人脸上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妖冶。
边关有句老话人生异瞳,必为妖邪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方才兴起的一点旖旎顿时烟消云散,垂着头跑走了。
关外百姓作风豪放,烤肉也是一整只猎物穿在架子上,慢慢转着烘烤,谁要点了,便直接用刀子切下对应的斤两,整个儿放到盘子里。
烹饪方法显而易见的粗糙,只洒了一点粗盐,但这里的人大约从会走路就开始接触烤肉了,火候很棒。
外皮金黄,边缘微微带一点焦,丰富的油脂覆盖着莹润的一层,沿着肉块的纹理极其缓慢地滑下来,在粗黑的盘子里汇成浅浅的一汪。
那姑娘从腰间拔出短刃,随意往袖口擦了两下,一刀切下去,外皮发出极其细微的“咔嚓”脆响,积攒已久的热气从裂缝中争先恐后挤出来,露出里面微微泛着鲜红的切面。
丰沛的肉汁汹涌,她迎着热气割了一块,将烤得表面焦黄的面饼从中间剖开,夹入烤肉后放入口中大力咀嚼,另一只手直接拿起酒壶啜了口。
肉是粗肉,酒是浊酒,饼是糙饼,但对一个已经饿了两天的人来说,实在是无上美味。
油脂和麦香在唇齿间迸裂,饿到干瘪的肠胃缓缓充实,久违的热量开始沿着全身游走,肉食的原始香气与劣酒的怪味混合在一起,重新形成了一种关外特有的风情。
“敬活着的人。”她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连日来在雪窝里摸爬滚打的辛苦烟消云散。
她也不过十八、九岁年纪,唇红齿白十分俊俏,偏又长了双异色猫眼儿,此刻眯眼享受的模样像极了骄傲的猫儿,无声无息地透出诱惑,看得人心头发痒。
同桌的两个汉子本能地咽了口唾沫,下腹处陡然升起一团火,硬得像铁块,烧得快炸开了。
他们都已记不得多久没摸过女人,哪怕来的真是个妖精,能一夜风流也值了
那姑娘忽然歪头看向左边穿黑袍的青年,手中小刀仍是不紧不慢地剃着骨头,“张斌”
笑容僵在张斌脸上。
他来关外的事无人知晓,连住店用的都是假名字,这女人分明与自己素不相识,怎会一口叫破自己的身份
他下意识瞥了